同一时期在押女犯的数目并没有增加。
“给小丫头取什么名字?”——“就叫奥林匹亚达(比赛)吧。她是在业余文艺活动比赛的时候怀上的。”业余文艺活动比赛,男犯文艺工作队到妇女劳改点演出,男女突击工作者联合集会等等形式的文化活动,还习惯地保留着,男女共用的医院也保留了下来,现在这些地方也成了幽会的场所。据说一九四六年在索里卡姆斯克劳改营,分隔男女的铁丝网是拉在单排柱子上的,网眼很稀(当然也没有火力警戒)。这样,馋猫似的土著们聚拢在铁丝网两侧,女人采取弯腰擦地板的姿势,男人不用跨过分界线就能占有她们。
永生的厄洛斯到底还是有一些威力!也并不单单是企图摆脱“一般劳动”的理智的盘算啊!犯人们感觉到,分界线是永久划定了,今后只会越来越死,越来越严,跟古拉格的所有方面一样。
如果说男女分隔以前还有过和谐的同居,劳改营的婚姻,甚至有过爱情,现在则只有公开的淫乱。
不用说,长官们也没有睡大觉,他们对自己的科学预见边实行边修正。单排铁丝网两侧增设了障碍区。后来发现这样的隔断仍不够用,便代之以两米高的隔墙,两例仍然没有障碍区。
在肯吉尔连这样的隔墙也不管用,痴情的男女越墙而过。这时候,每逢星期日(因为不能浪费生产时间!况且在公休日处理内务是顺理成章的)大墙两侧实行星期回义务劳动,强迫他(她)们把大墙加砌到四米之高。说来也逗人;人们参加这种义务劳动倒是兴高采烈。在分手之前至少可以和墙那边的人交个朋友,说上几句话,约好今后怎样通信!
后来在肯吉尔把隔墙接高到五米。五米之上又拉了一道铁丝网,再往后又接通了一道高压电网(该死的爱神威力之大——以至于此)。最后在两头又设置了警卫队的了望塔。在整个群岛史当中,这一道肯吉尔大墙有一段特殊的命运(见第五部,第十二章)。在其他特别劳改营(例如斯帕斯克)里也建造过类似的墙。
雇主们认为把男奴和女奴用铁丝网分开是合乎天理顺乎人情的。人们对于他们为达此目的而采取的一系列方法的合理而恰当不能不表示钦佩,但是如果有人建议他们在自己家里也实行起来,那可要叫他们目瞪口呆了。
大墙越来越高,厄洛斯进退维谷。它找不到别的出路,有时飞得过高——变为柏拉图式的通信来往,有时钻得过低——变为同性恋爱。
情书从一个营区甩到另一个营区,或者留在厂里的约定地点。信里用暗语写地址:即使被看守截获,也弄不清是谁写给谁的(按目前的规定,查出一张条子就要送进劳改营内的监狱)。
加利亚-维涅狄克托娃回忆,有时候连认识也不是当面的,两人没有见过面就通信了,没有见过面就分手了。(进行过这样的通信的人,知道它的绝望的甜蜜,它的毫无希望和它的盲目性。)在上面说过的肯吉尔劳改营,立陶宛女人们隔着大墙嫁给她们从未见过面的同乡:天主教教士(当然也是穿着囚衣外套的犯人)书面证明某女和某男在上天面前永远结为夫妇。在这样的与隔着大墙的不相识的囚徒的结合(对于天主教信徒说来这种结合是不可改变的,是神圣的)中,我仿佛听到天使的合唱。它如日月行空之毫无私念,对于锱铢必较的和轻浮跳踉的爵士乐的世纪,它实在太崇高了。
肯吉尔的婚姻也有过不寻常的结果。上天听到了人们的祈祷,进行了干预(第五部,第十二章)。
妇女们(以及在男女分隔的营区里给她们治过病的医生们)现在自己证实,这种分隔状态她们比男人们更加难以忍受。她们特别容易冲动、神经质。女子同性恋爱迅速流行起来。娇嫩的年幼女子脸色变得焦黄,眼睑出现黑圈。身体比较粗壮的充当“丈夫”的角色。不论看守员怎样驱散这类情侣,她们仍是成双成对地睡在一张床上。当局把这类“夫妇”中的某些人从本劳改点遣送出去,这时便会爆发在哨兵的枪击下自己投向铁丝网的激烈的戏剧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