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汉斯·卡斯托尔普对此所作的回答只是提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能不能喊到一名服务员。当他的表兄稍稍有些惊愕地瞅着他时，看对方已昏昏睡——他真的快睡着了。

儿山上”和山上来客的其他生活情况。约阿希姆乐意地谈了起来，为他能畅所言而到兴。他又不得不重复谈谈尸以及人们用雪橇送尸下山的事，而且再次明确保证，他说的都是有有据的事实。因为汉斯·卡斯托尔普又捧腹大笑起来，表兄的也笑了，看来他到由衷的喜悦。他又给他讲一些稽的事助助兴。这时他们桌上坐了一位女人，叫斯特尔夫人，病得相当厉害，是坎斯塔特一个音乐家的妻，这么没有教养的女人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连“消毒”这个字的音也发不准，还一本正经，自以为是。她称助理医师克罗科夫斯基为“古板君”人们对此不得不忍住暗笑，不声。此外，她说起话来喋喋不休，这里山上人大多都是这样。她还反复说什么另一位女人伊尔斯太太，上带了一把短刃。“她叫这个是‘短刃’，——这真是无价之宝！”他们懒洋洋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尽情地笑着，笑得前仰后合，同时差不多打起呃来。

“很迎您来我们这儿，卡斯托尔普先生！希望您能很快习惯这里的生活，日过得称心如意。请允许我问一句，您是有病

克罗科夫斯基大夫用某朗、定和生气的刚毅神态迎接这位新的住客，仿佛他想表明，跟他相本用不着有什么拘束，完全可以愉快地相互推心置腹。他大约有三十五岁，胖胖的，肩膀很宽，比他前面站着的两人矮得多，因此要看清他们的脸不得不稍稍向后仰起来。他脸异常苍白，白得有些透明，甚至发磷光般的青。他睛褐的光辉，眉黑黑的，蓄着两撇又长又密的胡(胡上面已带有几白丝)，更显得他的脸白得厉害。他穿着一件相当旧的双排钮扣的黑上衣，脚上穿的是一双黑镂孔的凉鞋，鞋里是一双厚厚的灰羊袜，脖上系着一条翻下的领带，这领带，汉斯·卡斯托尔普过去只有在但泽的一位摄影师那儿见到过，这倒使克罗科夫斯基大夫的外表确实带有几分照相馆里的气派。他忱地笑着，笑时从胡间一排黄牙。他握着年青人的手，一面用略带外国腔调的拖长的男中音说：

“唔，我们坐在这儿笑着，”他脸上带着忧戚的神说，他的话有时为呼时横膈的—起一伏所打断“不过我本无法预料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因为要是贝斯说再住上半年，那是算得很的，你得作好再多住一会的思想准备。不过日真不容易过呵。你倒说说看，这叫我好不难受。我已经获得准许，本来我下月就可以正式参加考试的。现在我只好嘴里衔着温表来去，不住听着那位没有教养的斯特尔夫人在耳边絮聒，糊里糊涂地打发着光。像我们那样的年龄，一年时间是多么宝贵，而这一年里，山下的生活却起了那么大的变化，有了那么多的步。我呢，不得不像一池死那样凝滞不动——不错，活像一个肮脏的洼，这样的比喻并不太过分…”

“克罗科夫斯基坐在那边。我想，我应当很快把你介绍给他。”

在这段时间内，约阿希姆有时不免黯然神伤，想起了自己的命运。

“你要睡了！”约阿希姆说。“走吧，是我们两人一起上床的时间了。”

克罗科夫斯基大夫坐在一间会客室炉旁边一个明亮的角落里靠近折门的地方，正在看一份报纸。当这两个青年人走向他时，他站了起来。这时约阿希姆摆一副军人的架势说：“大夫，让我把我汉堡的表弟汉斯·卡斯托尔普介绍给你。他刚到这儿。”

“时间还不到呢，”汉斯·卡斯托尔普糊不清地说。但他还是弓着背、僵着跟着他走，全然像一个因困倦而将脚贴着地面行的人。可是当他在半明不暗的走廊上听到约阿希姆的说话声时，他猛地振作起来。约阿希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