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小孙的连连眨，等着小陈表示惊异。“带着咱们的娘们？”小陈一也没有惊异。

“咱们要是俩娘们，在澡堂去应活；唉，你说！”小孙拍了小陈的肩膀一下，睛发些贼光。

小陈的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象挂着一历史似的那样沉着严肃。

清明池的杜掌柜有发慌：日本鬼带着娘们——不是老婆，还是野——来洗澡，已经够丧气的了，现在又添上中国娘们了！东洋娘们到底是洋玩艺，或者不至于把财神爷冲跑，他妈的中国娘们…怎么办呢？

小陈板着脸，左右摇晃了两下，然后，满不在乎的，轻描淡写的，不大耐烦的，说：“用不着和澡堂掌柜的商议。咱们找了娘们，找了客人，往单间走。日本鬼那么办了，他还拦得住别人？说翻了，俩丽砸他一顿就是了，嗐！”“对！对！要不我怎么得先跟你商量呢！我会发起，你会改良；两下一凑合，事情就算成了！”小孙说得非常的亲切，心中可真有害怕：话是已对小陈讲了，要是不死拉住他，他也许独自去办，自己个有冤无去诉。

比如说：找个丽人来，专东楼，东楼上五个单间专招待日本人——不论是单人，还是成对儿的。这样，有丽作招待，大概中国人就不敢来了，连小陈们也没了办法。即使他们要闹事，还可以几个钱运动一下。要是这样办通了，门贴上日本字的条，男女澡室，

“不，东洋娘们。”

“好吧，”小孙了。“平分账不行？”

“我去找娘们，”小陈的成了两细，仿佛已决定好为这路买卖应找哪些妇女，比如：必须上有，肤要白，好镇得住澡堂里的房间；面貌如何倒居其次，必须是天足…不过，这些都用不着对小孙讲。“你去拉客人。澡堂要是耍刺儿，不许去，是我的事。客人到时候不掏钱，是你的事。客人约好，你往天顺打个电话，我同着娘们去。”小陈的脸板得更了些：“咱们的账是四六成，我六成，你四成；一句话，不用磨烦！”

要打算拦住中国娘们，就得先拦住东洋娘们。没法拦住日本，人家有枪！那也就没法拦住别人，在这天下大的时候。小陈小孙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哼，得罪了他们，他们也许夜里来偷偷的放一把火。不行，别得罪他们；有好多事还得仗着他们给办呢。天下大，无理可讲；要吃饭，就得对坏作揖，没法儿！

小孙有好些话都在心里，脸上减去了一层光彩。不便默然，他问：“找谁去好？”

“啊，”小陈了。

＊＊＊

“好吧！我要是一趟拉来好几个人，你有那么些娘们吗？”“那是我的事！”

“先也洗过池堂，近来都洗盆堂了。”

“咱俩，”小孙把“俩”说得分外的有力，期望能打动小陈“一面去跟澡堂的掌柜说好，一面去拉人；盆堂单间原是四钱一位；有娘们陪着呢，咱们就把价钱包过来，看人行事，十块也好，八块也好；收过钱来，通通由咱们开账：娘们，柜，茶钱…每一号买卖至少咱们也剩它三块五块的！一天还不上三两号？准保有买卖，又新鲜，又和，又净，又挂东洋味儿。你说…”小孙用胳臂肘了小陈一下。

小陈笑了笑。“四成，还便宜着你呢；怎这么笨！”他的脸忽然又板起来。“两人可以找，穿褂的和穿洋服的。对穿褂的不必提日本鬼，光说有地方洗澡，娘们陪着；一提日本，他们就哆嗦。对穿洋服的必得提日本鬼，他们挂洋气——你若是告诉他们，日本鬼洗完澡把喝了，他们都得照方儿办，甭说玩娘们了。”

“不行！你拿四成就不少！”

可是这到底有蹩扭！自古至今，可曾见过男女一块儿洗澡的？老杜这行生意已不是一年了，在同行里真是有有脸的人，现在…不过，事已至此，还讲脸面？整个的北平都落在鬼手里，自己有什么蹦儿呢？倒不如从事实上来讲，既能保住买卖，又不太丢人，那才是好办法。

“盆堂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