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谁说的!
佟秘书说我悲观,说我懒散,甚至于说我勾通汉奸!佟继芬勾通汉奸!谁说的?
佟秘书(慢慢的把那封怪信掏出来,手有点颤)那天,我一接到这封信,就知道其中必有故典。你看,笔迹是熟人的,是同衙门的人的,可是不直接的送过来,偏转个弯先送到重庆办事处,又由那里交到这儿的号房,是不是有毛病?
佟继芬一定!是谁的笔迹呢?
佟秘书看着眼熟,可是不能断定是哪个人的。我没那么大的精神去调查。我本想教于科长替我调查一下,可是近来我连他都有点怀疑了!
佟继芬怎么?他不是爸爸一手提拔起来的吗?佟秘书我想,他准知道这些事,可是他一味的敷衍我,不对我说实话!他要八面讨好,不得罪一个人,我明白!佟继芬爸爸给我看看!(要信)
佟秘书你不能看!你要是看过了,恐怕你就连一声爸爸也不再叫我了!
佟继芬是无名信?无名信永远没什么用处!佟秘书这封无名信是个例外,里面说我勾通汉奸,而且有证据!
佟继芬有证据?爸爸,有证据?
佟秘书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记得你的陶二叔?佟继芬陶平甫叔叔?
佟秘书(点头)他在“那边”呢!他给来过信,问好的信。他虽然是在“那边”还不忘旧,来信问候我,我不能不给老朋友个面子,所以就回了他一封信!
佟继芬你怎么写的?爸爸!
佟秘书也是问候的话!
佟继芬没说别的?
佟秘书嗯——我发了点牢骚!
佟继芬爸爸,你怎能那么大意呢?
佟秘书继芬,连你也责备我吗?也不了解我吗?佟继芬爸爸,我——佟秘书(立起来)你想想看——这里的家,上海的家,都放在我老头子一个人的肩上!儿女尽管不孝,我不能不作慈父!你的曾祖父,你的祖父,都是进士出身,不能由我这一代败落了家风!我自己作官二十多年,不能在今天丢落了身分,可是我现在连小大英的香烟都不敢吃!我也穿上制服,听人家喊一二也跟着唱党歌,还教我怎样呢?我能不发牢骚?(怒气冲冲的坐下)佟继芬爸爸,先别生气!我明白!我明白!佟秘书都是什么东西,偷拆我的信!而且拿我的信作证据,说我勾通汉奸!
佟继芬我看,没多大关系!他们还能把你怎样了?!佟秘书哈!他们也许借此…反正我决不辞职,决不辞职!有胆子,他们免我的职好了!作了一辈子官,落个免职,我——我…
佟继芬他们不敢!
佟秘书也不敢说,我简直不认识这个世界了!可是我并不心虚,我自幼所受的家教,所读的书,所经验的官场的人情世故,教我知道自己并没有错处!
佟继芬(忽然一软的坐下,低泣)假若,假若,噢,爸爸,假若他们…咱们怎办呢?
佟秘书继芬,继芬,爸爸有办法!有办法!没有秘书,佟景铭就根本不存在了!我豁出这条老命,去干,去活动!继芬,我会教你看看,丢了秘书,我会来个厅长,或者大机关的处长!咱们有朋友,有资格,有活动的能力!我马上到办公处去,发信,发电报——我的信上电报上的人名官衔,就能把跟我捣乱的小子们吓得发抖!(上。抱着许多东西,如挂面,藕粉,果子露之类)哟,佟秘书,您起来啦?身体怎样?啊!佟小姐,我给秘书由城里带来些(一边说一边放东西)不值钱的吃食,乡下什么也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