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是在船上放的，怪不得我看见在移动

园里，从右边去，回廊上的电灯都扭燃了。没有电灯的地方，如竹林、松林之类，树枝间挂了不少的小灯笼，红的，绿的，黄的，差不多各颜都有。石桥两旁的栏杆上，装得有电灯，影映在面，好像圆圆的明月。众人最后到了晚香楼，楼房檐下原来挂得有几盏绿穗红罩的灯，现在里面都上燃了的蜡烛，黯淡的红光，给周围添上朦胧而奇幻的彩，使人疑惑了梦中的境界。

除了在这座楼房外，园里好像没有别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一块黑较淡的地方，显然跟密的黑暗分了边界，就在那个地方突然起了一个尖锐的响声，一亮红的火光从黑暗里冒来，升上去，升到半空，忽然散开来，发许多细的金丝，倒垂下来，依旧落在黑暗里。但是接着另一个雪亮的鹅一般的东西，又冲上了天空，在天空中起了一个大的爆裂声，上炸开来，成了无数朵银向四面飞散。于是一蓝的光，又笔直地飞起来，一到半空中就变了颜，落下红的雨，接着又落下绿的雨，绿的雨落完了，众人的前还留下一片绿。淑芬偎在她母亲王氏的边哈哈地笑起来，连声说：“好，好，好！”“真好看！”周氏的圆脸上带有笑容，她侧着脸对琴赞了一声，接着便问：“你们在哪儿买来的？”

在初八日晚上，这些年轻人经过了两三天的布置以后，把长辈们都请到园里来，说是看放烟火。长辈们拗不过他们的烈的请求，果然都来了，只除了祖父，他受不住夜间的寒气，不肯来。

琴笑着，指着许倩如说：“大舅母，你问她！”倩如接着回答一句：“我们请我父亲设法来的。”前面黑暗里又发了绿的火光，这火光升到天空中并不落下，却在黑暗里盘旋，接连地变换着颜，最后突然不见了，很快地，使人不知它落在什么地方。同时又起来了三四个雪亮的东西，在天空中发大的响声，霎时间只见一片银飞舞，把湖滨的松林也照亮了，还隐约地现一两只小船，靠在斜对岸的湖边。

有时候还有一个客人来玩，这是琴邀请来的，是她的同学许倩如。她的家就在这个公馆的斜对面。她是一个胖胖的十八九岁的姑娘，举止大方，言语也洒脱，而且带着女学生的派。她跟琴一样，渴望着觉民们的学校开放女禁，所以愿意跟他们认识。她的父亲过去是同盟会的会员，早年曾在日本留学，而且办过仇满的报，又到德国研究过化学，现刻在涉署里事。他比一般人开通。她的母亲也是日本留学生，死了将近五年，父亲不肯续娶。家里只有她一个独养女，和一个自幼就照料她的老妈。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许倩如，跟琴比起来，在格上当然有显著的差异。

“烟火在哪儿？你们又骗我！”周氏笑着对旁边的琴和瑞珏说。

“等一会儿就来了，我怎敢骗大舅母呢？”琴笑答。她回去看，觉新、觉民几弟兄都不在这里，剑云在和克明、克安、克定三个人谈话。太太们不停地向倩如问话，倩如快地回答，虽然有些问话她觉得毫无意义，但是她也照自己的意思答复了。

剑云还留在家，他住在觉英的房里。这几天来，他也快活多了。虽然觉民对他比较冷淡，但是觉新、觉慧、觉英们对他都很好。

众人在楼房里坐定了，十多个仆人、女佣、丫忙着倒茶装烟伺候。大家都坐在窗前。窗大开，可以望见外面的一切。但是外面除了附近的染上了彩的景外，远就只有那一片不可辨认的黑暗，黑暗中依旧一些有颜的斑，还有几较明亮的灯光。

筹码在临湖的晚香楼上掷着玩，他们喜掷“狮筹”因为它是比较复杂而有趣。谁赢了钱就全数拿来，叫仆人到外面去买些酒菜，拿到园里，他们在晚香楼后面山脚下安置了小炉灶，自己动手菜。瑞珏、淑英和琴都是菜的能手，便由她们菜，其余的人在旁边帮忙，杂事。菜好了就端晚香楼去，或者择一个清雅的地方，安放了桌愉快地吃起来，在席上还行着各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