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早看见了，还待你说，”淑华抢着回答，便伸手到背后去把自己的辫拉过来，一面玩，一面仰望着天空的明月，放声唱起苏东坡的《调歌》来。

淑英连忙抓了一把瓜抛上去掷觉新。但是他一转就不见了，只听见他在上面唱京戏，声音愈来愈小，后来就听不见了。

他们到了草地上，觉新去把拴在柳树上的小船解了缆，又把船靠近岸边，让众人都下去，然后自己坐到船尾，把住桨慢慢地划起来。

觉慧掉向四周望，觉得有满腹的话要吐来，便大叫一声，声音被石挡住，又折了回来，分散到众人的耳里。

琴摇了摇。

“今晚上可惜少一个人，”琴说着似乎到了不满足。

“大少爷，”鸣凤笑着在船叫起来。众人仰起望上面，看见觉新把伸来注意地听他们谈话，便都不作声了。

一首歌唱完，笛声和箫声也住了。淑英又把笛横放在嘴边预备再，却被觉慧阻止了，他说：“到了船上再慢慢罢，何必这样着急？”众人便沿着湖滨向桥走去，由觉慧领，而鸣凤走在最后。他们很快地过了桥。

“是大嫂吗？”淑华抢着问，一面在嗑瓜。

“我知是梅…”觉慧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觉民打断了。觉民看了他一，嗔怪地说：“小声，你真多嘴，险些儿又给大哥听见了。”

觉慧慢慢地沿着湖向桥边走，他还叫鸣凤同去。他跟鸣凤谈了几句话。鸣凤简短地回答了他，便又回到淑英们那里。觉慧快走到桥时，才发见自己是一个人，鸣凤并未跟来，于是他又转回去。在这幽的环境中他已经到烦躁了，不知什么缘故，他总觉得他跟哥哥、妹妹们多少有不同，他时时觉得在这个家的平静的表面下有一待爆发的火山似的东西。

“真的。琴的意思是：今晚上要是有梅表在这儿就更好了，”倒是觉慧直心快，他终于说了来，这时候船已经淌在湖心，又缓缓地向前去了。

“我们忘记在说什么了，总之跟你没有关系，”觉民掩饰。

淑华刚唱了两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就被觉民的响亮的歌声接了下去：“不知天上阙，今夕是何年。”接着琴和淑英也唱起来。觉新拿了他带来的一箫着。淑英看见觉新箫，就从觉民的手里把笛夺过来说：“箫声太细，还是让我笛罢。”悠扬的笛声，压倒了细微的箫声，但是箫的悲泣已经渗透在空气里，还时时一两声来。

“大哥，你过来吃酒罢，不要摇了，让船自己去，”淑英望着觉新说。

么？那儿不是船吗？”觉慧用手指着泊在对岸桥边不远地方、拴在一株柳树上的小船。

“他听见又有什么要？横竖他已经看见过她了，”觉慧不服气地分辩。

“坐在这儿就好，一个人坐着很宽敞，”觉新答。于是他停止了摇船，端起酒杯喝了一酒，把生米抓了几颗放在里细嚼。船很平稳地在面上微微动着。他嚼完了生米又自语：“我看不如把船靠在钓台下面罢，我要到岸上去一趟。”他说着，不等众人答话，就把船往里面靠，虽然有吃力，但是船终于靠近了钓台。下面有石级可以通到上面去，他便下了船走上石级。不到一会儿功夫，他的就在钓台上石栏杆前现了，正望着他们笑。

圆拱桥已经留在后面了。它沐着月光像是披了一条纱，有模糊，桥畔的几盏电灯在朦胧中发亮。船慢慢地在转弯，简直使人不觉得。他们把天空的圆月望了好一会儿，忽然埋下来，才看见四围的景变了。一面是一座峻峭的石，一面是一排临湖的阁。湖心亭已经完全看得见了，正蒙着月光和灯光。

“大哥已经看见过梅表？…”淑华惊讶地问。

“我明明听见你们在说梅表，在说我，”觉新苦笑地说。他拨着船，让它慢慢地向湖心去。

船缓缓地从圆拱桥下面过去了，向着前面宽的地方去。鸣凤坐在船，她解开她带来的小藤篮，把里面的卤菜和瓜、生米等等取来，又取一瓶玫瑰酒和几个小酒杯。她把这些东西一一递给淑英和淑华，由她们放在船中小圆桌上。觉民拨起酒瓶的木，给众人斟了酒。月光没遮拦地直照在船上，跟这些年轻人共同饮酒。

觉新慢慢地走下来，又从石级走到船上，依旧在船尾坐下。他问众人：“为什么看见我来就不说了？”他的声音里带了一苦味。

“梅表这一辈不会到这儿来了！”觉新望着天空叹息，一个不小心把船得往右边

“你的声音真大，”觉新笑着对觉慧说，接着他也放声唱去望另一面，阁已经隐在矮树后边，现在看见的只是密密的矮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