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嗔怪地看了淑华一，众人也都惊奇地把睛掉向淑华那边看。淑华也明白自己的话说得冒昧，就掉开不声了。

“好倒好，不过他现在神大不如前了。我看他平日也太累了一，”周老太太沉了一下，然后关心地说“他的样比从前老些了。”“是啊，大少爷的确比从前老些了。他以后也应该多多养息，”大舅太太顺着周老太太的气说。接着她又对周氏说：“大妹，你可以劝劝他少累一。”“我也劝过他几次。不过他总说他忙一心里倒舒服。其实说起病来他又没有什么大病，就是神差一。以前还看不什么；自从去年少去世以后，他平日总是没打采的，笑也不常笑。近来还算好一了，”周氏带了忧郁的调答。

“这也不过是一句话。他也不是一个倔的人。我看，他一满孝，就会续弦，”周氏连忙掩饰，她知觉新的情，他将来不会什么奇特的事情来。在这一上她很放心。

“这才是正理，”周老太太赞许。“其实大少爷人倒是非常明白。我前天跟他谈起蕙儿的事情，他说话比他大舅还清楚。他大舅简直是个，蕙儿的事情全是他大舅来的。依我的脾气我决不肯…”她说到这里，声音开始改变了。周氏觉察到这一层，她又看见蕙红着脸垂下又羞又窘的样，心里有些不忍，连忙发言打断了周老太太的话：“这件事情妈还提它什么？生米已经煮成了熟米饭，大哥定下这桩亲事，自然也是为了蕙儿的终幸福着想。”“是啊，婚姻的事情全是命中注定的。这不会有一儿差错。太亲母很可以放心，”沈氏赔笑地接下去说。

“现在还有什么放心不放心？大女刚才说得好：生米已经煮成了熟米饭。我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我只唯愿蕙儿嫁过去过好日，”周老太太苦笑地说。

大家刚坐定，谈了两三句客话。周氏又请客人宽去裙，张氏、王氏、沈氏都附和着，客人们就都把裙宽除了。绮霞把裙一一折好，叠在一起，郑重地放在床上。

客人们重新坐下，不像先前那样地拘束了。周氏便叫绮霞和翠环捧了烟袋来给客人装烟。周老太太和二舅太太都是烟的。她们每了一袋烟就停下来跟主人谈话。她们所谈的无非是外州县的生活；她们所听的也就是四年来省城里的变动和一般亲戚的景况。

淑英把这一切都看在里，她的心被同情抓住了。她把嘴伸到她母亲的耳边，偷偷地说了几句话。张氏一面听话，一面，然后掉笑地对蕙说：“蕙姑娘，芸姑娘，你二表妹请你们到园里去耍。你们表姊妹分别了好几年，一定有不少的私房话说。”蕙听见这番话，抬起看张氏一，却遇到淑英正往她这面送过来的光，她笑地回答张氏：“是，我们在外州县也常常想念二表妹，三表妹…”“外婆，我们陪蕙表、芸表到园里去，好不好？她们四年不来了，一定也很喜到园里看看，”淑华不等蕙讲完，就顺着张氏的气站起来，像一个受的孩似地央求周老太太。

“三妹，”淑英在旁边警告似地唤了一声，她要阻止淑华说完这句话，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正有这个意思。三姑娘，就请你领你两个表去。你们年轻人原本应该跟年轻人在一块儿耍。跟我们老年人在一块儿，把你们太拘束了。”周老太太兴致很好地答，过后她

，又让座，过了一会，大家才谦逊地坐下去。张嫂给王氏、沈氏斟了两杯茶端上来，又提着壶在客人的茶碗里添了。

蕙被众人（连女佣和丫都在内）的偷偷送过来的光看得更不好意思，极力装没有听见那些话的样，埋得更低，两望着自己的膝，两手微微翻着衣角。后来她无可奈何，只得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像一个新娘似的。她的堂妹芸看见这情形，心里有不安，但也只好装着不听见的样，低声跟淑华、淑英姊妹谈话。

后来周氏偶然提起觉新，周老太太就称赞：“他办事情比他的大舅还能。我们这回全亏得他。收拾房，买家，一切安排布置全是他一手办理，真难为他。”周老太太还没有把话说完，忽然注意到翠环把烟袋送到她的嘴边，同时扬起纸捻，预备燃，她就收住话，略略掉过去，伸手把烟袋嘴放在里了一袋烟，然后吩咐翠环：“不要装了。”张氏看见周老太太完了烟，便陪笑：“大少爷自来就办事。我们亲戚家里有什么事情，总要找他帮忙。他给别人办事比替自己办事还心。”“这真难得，”二舅太太附和。她看见周老太太停止了烟，便也把给她装烟的绮霞打发走了。

“不过大哥说过他决不续弦，”淑华忽然冒失地嘴说。

周老太太注意到周氏的声音有了一改变，她不愿意再这样谈下去，便换了语气说：“这也难怪他，他们原是那样满的一对夫妻。不过年轻人究竟不同，再过两三年他也就会忘记的。海儿年纪小，要人照应，要人教，那时他光是为了海儿也会续弦的。”“太亲母说的是，”张氏谦和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