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安就抢上前去，不由分说在她的颧骨的左右两边脸颊上接连地打了两下。他把手缩回来的时候，里还吐一句：“我×你的妈！”钱嫂被这意外的两个嘴打得向后退了一步，两边脸颊被打得通红。她伸手摸了摸脸颊，了泪来。她忽然变了脸向克安扑过去。她抓住克安的膀带哭带嚷地叫：“好！你动手打人！我又不吃你的饭，你凭哪打我？你打嘛！你打嘛，我要跟你拚命！”她说着，把鼻涕和泪一起在克安的袖上面揩来揩去。

“好！大家听见的！你骂陈姨太！你喊她老妖！好！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闹些什么！大清早就这样吵叫。

这个举动是克安料不到的。他有些窘，不知要怎样应付才好。别的女佣连忙拥上去拉钱嫂，钱嫂还带哭带嚷地挣扎着，但是终于被拖开了。她那件新竹布短衫已经得起皱，上面还有些泪和，上纽绊也拉开了三个。

“我不怕。你把陈姨太请来我也不怕！青天白日你凭哪敢打人？”钱嫂的声音已经嘶哑了，她的一只膀还被人拖住，但是她却挣扎着继续大声叫骂：“骂人家下贱，亏你说得！

淑英把眉尖微微一蹙，不等王嫂闭嘴就烦厌地叫：“王嫂！”厨房里没有应声，但是吵闹声暂时停止了。淑英又叫了一声。

李嫂带着笑恭敬地说了一句：“难为二小，”也走开了。淑英转走了两步，打算到淑华的房里去。

“王大娘，二小在喊你，”翠环的声音从厨房里送来。

老娘又不偷人、骗人，哪一下贱？不像你们有钱人家，玩小旦，偷丫，吃鸦片烟，这些丧德的事情，你们哪样不！老太爷死了还不到一年勒！公馆，外面好气派，其实里面真脏，真臭！

翠环匆忙地从厨房里来。她看见淑英茫然地站在对面阶上，有些诧异，连忙走过去，带着温和的微笑问：“二小，你喊王大娘什么？”淑英把手略略挥动一下，急急地说了一句：“你快去挡住她，不要她再吵架。”“我也这样说。大清早四老爷、四太太还没有起来，把他们吵醒——”翠环赔笑，她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打岔了。

嫂的又尖又响的声音。

“二小，请你把王大娘喊住一下，我们老爷太太都还在睡觉，”说话的是四房的女佣李嫂，她刚从四老爷的房里走来，看见淑英在跟翠环讲话，便跨过天井，走到淑英的面前。

连一王法也没有！你们都给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你们这些混账东西，都给我！

克安气得脸发青，瞪着睛呆呆地站在厨房门，着气。他的夹被钱嫂的鼻涕、泪、脏了。这时四太太王氏不梳脸不洗地从房里赶了来。她温和地劝解：“四老爷你何苦跟那下贱人一般见识，还是屋去歇一会儿罢。”克安看见他的妻来劝他，倒反而更加起劲了。他一面顿脚一面气愤地嚷：“不行。我非把她开消不可。她居然要跟我拚命，这太没有王法了！李嫂，你去请陈姨太来！”李嫂恭敬地应了一声，就动着两只小脚往角门那面走了。

“要造反了！要造反了！给我打，给我打，这个狗×的东西！”克安气得不能再忍耐了，不等钱嫂说完，就忘了自己地大声骂起来，要冲厨房去打钱嫂。王氏半羞惭半着急地用两只手把他的膀拖住，激动地叫着：“四老爷，四老爷！”淑英依旧站在对面阶上，她的心得很厉害。憎厌和绝望的觉苦恼着她。她不

王嫂糊地应了一声，但是她并不走来。钱嫂又开吐一些骂人的话。

“呸，你还有脸提老太爷！哪个不晓得！自从老太爷过世后，你们那个老妖十天有九天不归屋。哪个明白她在外些啥事？”王嫂气势汹汹地骂。

我们一起去见她！你有本事你当面去骂！哪个不去，才不是人！

“你不到我。我吃的不是你的饭。没有你骂的！”钱嫂不服气，在厨房里叽哩咕噜地自言自语。她一面说话一面往外面走，还不曾跨门槛，就被克安大声喝住了。

钱嫂板着脸不理他。她装着不听见的样正要跨门槛。

他的光火箭似地在钱嫂的脸上。王嫂和别的女佣都带了畏惧的脸望着克安。

“什么？你在放些什么狗？”克安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淑英微微红一下脸，眉蹙得更，她略略一下，轻声答：“我晓得。”她回看见翠环还在旁边，恰恰这时王嫂又在厨房里大声嚷起来，仿佛那两个女人真的要扭在一起厮打了。她便促翠环：“你快去，你快去！你说，她再要不听话，我就把老爷请来。”翠环答应了一个“是”字，慌慌忙忙地往厨房那面走了。

“你不要撒，老娘不怕你！老娘就跟你去！话是老娘骂的！不消说一个陈姨太，就是十个，老娘也不怕！

厨房里突然十分清静了，连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