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哪个要你来说话？”淑英啐了一笑地责备“三妹，你几时看见我过愁眉苦脸的样？人家不像你，不有事无事，只晓得笑笑闹闹，不说一句正经话。”“我刚才说的不就是正经话？我们问陈先生，看你从前是不是常常愁眉苦脸，动辄就泪？”淑华笑着不依地分辩。

她的每一注视，在她也许是无目的的，然而他却觉得她的光看透了他的心；于是他的一切话都成了多余和笨拙。他语又止，坐立不安，这样地过了片刻，脸渐渐地发红。他有发急。他害怕她会注意到他的这窘相。他越是着忽，脸越是红得厉害。他也到耳朵在发烧了。淑英埋下专心地在温习这一天的功课。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低声念着，态度很安静。这使他渐渐地放胆去看她。她仍旧愉快地埋读书，后来她觉察他在看她，便抬起对他微微地一笑，过后又低下去。这微笑无意地给了他鼓励。他连忙抓住这个机会说：“二小，你近来的确变了。我以前还为你担心过。现在我可以放心了。是不是陈家的亲事有了转机？”淑英又抬起看剑云，她对他温和地一笑，愉快地答：“我现在有了主意了。二哥他们还可以帮忙。”“不过陈家的亲事？…”剑云担心地问。

剑云还没有答话，淑华就装生气的样说：“好，你们两个都欺负我，我不要听你们说话，我走了。”她说完就拿起书，也不回地走房去。

“陈先生，你不要睬她，她是假装的，”淑英笑地提醒剑云。

“三妹，你也太顽了。陈先生是我们的先生，你不该跟他开玩笑，”淑英又正地对淑华说，但是她的角眉尖也还带着笑意。

“三小。”剑云惶恐地站起来唤，他以为淑华真的生气走了。

二近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近来兴兴，有说有笑，不再像从前那样，动辄就愁眉苦脸的样。大概有什么喜事要来了，”淑华带笑地嘴说。

“我的生存是渺小的。我值不得人怜惜。我倘使能够给你帮一忙，使你少受一苦，那么我就是死，也值得。我自己也甘心情愿。我活在世上，没有一意思，就像觉慧常说的浪费生命。我可以说是一活尸。你们对我好，我也晓得激，尤其是二小，你看得起我，把我当作先生看待。我也应该找个机会来报答，”剑云愈说下去，愈觉得话在心像泉一

淑英略略红了脸不作声了。剑云微微一笑，解围似地说：“三小，你问我，我怎么晓得？”淑华噗嗤一笑，故意笑谑地说：“陈先生，你也帮她欺负我，我不答应。”剑云窘得答不话来，一张脸上变得通红，他挣扎了半晌才吃地说：“三小，我没有欺负你，我说的是真话。”“陈先生，你不要理她，她在跟你开玩笑，”淑英怜惜地对剑云说。但是她并不曾了解剑云的心情。淑华自然也不了解它，她奇怪剑云为什么会现这样的窘相。剑云却以为淑华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他张惶失措地红了脸。

剑云惊疑地掉看淑英，他看见淑英的安静的微笑，才放心地坐下来。但是他的心还得很厉害。他和淑英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间屋里，他觉得他有机会对她说许多话，那些话是一天一天地堆积起来的，他时时想对她说，却始终找不到他自己所谓的“机会”但是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时，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够选择适当的话，不知应该先说哪一句才好。

剑云动地望着淑英的涂着青光彩的脸，他的泪被这一番话引了来。他这时并不到悲哀。来袭击他的是另一情。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世。他只有一个望：他愿意为她牺牲一切。他不能再隐藏这个情了。他用颤动的声音将他的怀向淑英吐来：“二小，你这个主意也很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不过…我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在园里向你说过的话？我说，倘使有一天你需要人帮忙，有一个人愿意为你的缘故牺牲一切…”淑英看见他里的泪，又听见这样的话，这都是她所料不到的，她忍不住打岔地低声唤：“陈先生…”她十分动，她想说话来表明她的激。但是剑云不让她说下去。

“爹的脾气你是晓得的。即使陈家是个火坑，他也会把我送去。陈先生，你不看见蕙表的事情？他父亲得来，爹也就得来。不过我不会像蕙表那样。横竖至多不过一死，”淑英决地说。她的脸上并不带一忧郁悲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