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把话听明白后吃了一大惊，摇着两只手，好象抵拒一件压力很重的东西“不成，不成。局长，我不卖，正生，我要孵小，不能杀它。”

“假的，老太太，假的！看看去就会明白。还有女学生唱歌，穿一同样衣服，排队唱抗战歌，‘轰炸机，轰炸机’，声音很好听，你去听听看。县长说大家都要去。”

老太太还不及听明白问题，局长就拍着腰边板带，表示一切现买现卖“老太太，我们照市价买，过一过秤，决不亏你。县长人公，你明白的。”

“演戏！戏上有卖国臣延寿。汪卫就是个延寿，是个汉！”

“老太太，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省里学生来得太多，县长办招待，临时要预备十桌饭菜。这海碗大城里，怎么预备？要我来买几只，你这卖把我可好？”

“你不是讨厌它？要黄鼠狼吃了它？公家事，县长办招待，不能说不卖！大家凑和凑和，来的是客人，远远的走来，好意思让人家挨饿。”

王老太太恐怕有别的事，问局长要不要找老官官来。局长把拨狼鼓一般摇着。

“你到街上去买刘保长，他家多。我这不能卖。”

老太太有胡涂了“我们这地方哪有汉捉？”

还未把荞麦放上去，有一只已经上案桌了。局长看到这情形，正好言，就说：

保安队兵同漆匠过不久都加了这语言战争。末了自然是“公事”战胜了“私”把捉去了两只，留下那只好看的笋壳母陪老太太。局长临走时，放了八元钱到条凳上，恐风去，用个小石压祝向漆匠吩咐说：“他们在这里什么工？学生来宣传，赶快去听！”

很显然，老太太和建设局长说去说来，总不大接。局长因此转说：“老太太，你这几只真，怕有四五斤一只吧。”

“有飞机吗？真是我们炮队打下来的吗？”

“老太太，今天怎不城去看闹。省里来了上百学生，男的女的一起来，要宣传唱文明戏，捉汉。”

石匠打碑记下生卒年月，一切就完事了。人还不完事，对她生存有意义，就是猪生小猪下卵。卧房中黑黑的，放下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坛瓮，贮装粮菜果。另外靠近床边，一个大扁箩，里面有些糠，贮装。她把每个都上一个记号，一共已有了四十二个。她正预备到下月孵，还不决定孵三窠孵两窠，很费踌蹰。局长一来，问题简单明朗化了。

“谁把汪卫捉住了来？”

“扁畜生讨厌！…你又来抢我，黄鼠狼咬你不要叫人救驾。”老太太已走到廊下，把簸箕举起，预备放到过堂门案桌上去。但是个会飞的东西，放得再也不济事。

漆匠搭搭讪讪走过寿材边去，心中还是笑着。局长带着两只走了。可是不到一会儿，县里又有人来传话，要人去听宣传，把漆匠叫走了。老太太了几张钞票走向卧房，把票放到枕下。翻开箩数了一会卵，心中很懊恼。卧房时无心再在簸箕边事，看那只啄荞麦也不过问。踱到侧屋去看自己百年寿材，又拿起漆匠用的排笔来刷了两下，见一个苍蝇正粘在漆上，中轻轻的说着：“你该死！

“刘保长家还待说？他为人慷慨大方，急公好义，听说县长请客，一定捐五只，我们就要去捉的。你，我们钱买，有斤算斤，有两算两。”

漆匠咕噜咕噜笑着，对老太太望着“老太放不放我们去看戏？局长说…”王老太太怪不兴，气冲冲的说：“局长要你们看戏，你们今天不算工你就看去。我一天还死不了，不忙棺材。你们就去，啃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