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的神气。照规矩,他要跑,这大个子黑印度人就蹒跚的舞动着手上那根木棍头,追赶前来。“来,一过来就可以大杀一阵!”他记起拾石子瓜皮掷打这黑脸鬼子的事,当时并没有当真掷过,如今却俨然已把瓜皮打在那黑脸上,他乐了。“打你这狗命的!
打死你这狗!打你鼻子!“是的,瓜皮是应当要打在鼻上才有趣味。他就坐在一个垃圾箱上,尽把这一类过去的事情,重新以自己意思编排一阵,到后来当真随手摸去,摸到身边一个柔软的东西,感觉很不同,嗅嗅手,发恶臭气味,他才明白了现在地位,轻轻骂着娘,于是一面站起一面又哭了。
天上的月亮斜了,只见到一颗星子粘在蓝蓝的天上,另外地方一些云,很悠遐的慢慢走动,这时有一辆汽车,从桥上过去,车夫捏喇叭象狗叫。
他看到天上,他听到象狗叫的喇叭声音,却不大有趣味。
他有点倦了,不能坐到有露水的场坪里过夜。得找一个有遮蔽处去睡觉,一面揉他的眼睛,一面向一条小弄堂走去。一只狗,在暗处从他身边冲过去时,使他生了气,就想追到这狗打一顿,追了几步过后又想想,这事无味,又不追了。他饿了,他倦了,什么办法也没有,除了蜷成一个刺猬样子,到那较干爽的地方去睡到天亮,不会再有更好的事情可作。他的身上一条裤子,还是粘上许多湿腻腻的东西,这时才来脱下了这裤子,一面又想到日里一些事情。
到后,他把这小小身体消灭到街角落的阴暗处,象是为黑暗所吞噬,不见了。
天还没有发白,冷露正在下降,睡在浜边石上的粪船夫中一个冷醒了,爬起身来,喊叫伙伴。这样人言语吝啬到平常一切事上,生在鼻子下的那一张口,除了为吃粗粝东西而外,几几乎是没有用处了。他喊了伙伴一声,没有得到答应,就不再作声了。他蹲到自己粪船上去,卸去自己一切的积物,咚咚的响着,热屎落在浜中,声音极其沉闷。
从南端来了一只小船,从那桥洞下面黑暗处,一个人象是用一只看不见的手使船慢慢的移动,挨近了粪船。
一个妇人看不清楚面目,象是才睡醒样子,从那个小船的篷舱口爬到外面,即刻就听到船中有小孩子尖声的哭喊,妇人象毫不理会,仍然站在船头。
粪船上另一个船夫也醒了,望到那新来的船,不很明白是为什么原因。
那船靠近粪船了,船与船互相磕撞着,发出木钝的声音,河中的水微微起着震荡。
“做什么?”
那妇人,声音如病猫,低微而又见出沉闷,说:“问做什么?一个女人尽你快乐。”
“什么事情?”
“你来,你来,”船夫之一明白这是什么事了。
“我弄不出钱。”
“你说谎话,只两只角子。”
“两只铜子也找不出。”
妇人还是固持的喊着“你来!”
男子似乎生气了,就大声的说:“糟蹋我的力气,我不做这件事。”
妇人象是失望了,口中轻轻吹着哨子,仍然等待什么,要另作主张,站在船头不动。
那最先一位船夫蹲到船头大便完了,先是不做声,这时就想去到船尾去,看看妇人是什么样货色。两人接近了,船傍着船,妇人忽然不知为什么,骂出丑话来了。
“不要么?”这样问着,却不闻有何回答。
隐隐约约的是那船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