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匆匆的落下时，沿岭已酿了重云，小颅估计那特务必已从山沟爬到了长岭脚下，伏在大石后等候落雨，或者正沿着山涧悬崖爬去，雷却在山谷中回环响着。忽然间，岭上响了枪声，一下两下，且接着又一连响了十来下，到后便沉默了。显然那个年青人已被某方面游动哨兵发现了，而且在一阵枪声中把那一个结果了。小颅记起了先前一时年青人传来×命令中一个字儿。“从××里方可见到一光明”

“不想结婚？可是这是什么时候，说这个！…”过一会却又问对方“你呢？”

“兄弟，吃了再走，时间还早咧。”

于是他来设想什么是光明，且计算向光明走去的一路上，可见到些什么景致。一串记忆爬到了这个小小颅中脑髓襞褶最。

年青的开玩笑似的说“自然呵！”

××××，×××××，×××，×××，××××××，××××××！

竹林旁一堆草里，有了索索的声音。原来那里是一个土窟窿。土窟中这时节已一个小小颅来了。那人摇着小小颅轻轻的说：“兄弟，你急了！全预备好了，你来，你来！”

那一个年轻人却用了快乐的调低低的说：“算什么呢？我还得让这阵雨落下来，才过得了大坡。这雨打了一切，也会蒙着那些狗睛！”

大雨已来了，他想：“倒下的，完事了，听他腐烂得了，活着的，好歹总还得朗结实的活上去！”自己为雨的光，打了一个寒颤，把检收的红薯向土窟抛去，自己也消灭到那个土窟里，不见了。

××××，××，××，×××××。××××××，××××。

“你得等到落雨时过那个×坡，八到三区，今天十九，还可以赶得××闹的晚会…晚会中不是有劳队娘女唱歌吗？”

年青的却说：“我不要这个！”只一脚，把那红薯踢草丛里不见了。

那一个从竹林尽窜山沟中，即刻就不见了，小颅却尚在草丛中，向同伴所消失的方向茫然眺望着。

×××××，×××××。

“我呢，我今年四十三岁。这是二十二岁的人的事情，我要的是盐！”

。

一会儿，他便又从土窟里钻，在日光下立定。一切都布置好了，他预备上路。

接着，从土窟里抛掷一个大红薯到年青人脚边。

——————一九三四年八月作

…围城，夜袭，五千人一万人的群众大会，土劣的枪决，粮分的小组会议，××团的解决，又是围城，夜袭，…大刀，用黄炸药作馅的手榴弹发疯似的抛掷，盒，手提机关，连珠似的放，啪…一个翻了，訇…一堆土向上直卷，一截膀一片在土墙上贴着。又是大会，粮分…于是，通委员会的第七十一号命令，派熊喜××第七区第九通信服务，先过××××明白职务上的一切。

小颅孤单沉默守在这个土窟里，已到了第九个日。每日除了把过岭特务员送来的秘密文件，或报告，简单记下，预备给七区派来的特务带走，且或记录七区特别报告，给第二次过岭者捎回以外，就简直无事可作了。带着一儿“受训练”的意义，被派到这土窟里来的他，九天以来除了在天微明时数着遥遥的枪声，计算它的远近，推测它的得失，是没有别的什么可言的。

年青的一个，知即刻又要上路了。微笑着，走过草堆边去，与小颅一同消失到那个草丛里的土窟中去了。

雷雨沿长岭自南而北，黄昏以前雨已到了小阜附近，小颅缩回土窟中时，藉着微光尚看得见土窟角隅一堆红薯的廓。小颅想起了那个被年青人一脚踢到草丛里的红薯，便赶忙爬土窟，来搜索它。

天边一角响了隐隐的雷声。云角已黑，地面开始动了微风，掠着草丛竹梢过去。

那个有着一颗小小颅的角，从草丛间伸，望望天空，且伸举起一只瘦黑手来向空中捞了一把，很郁的说：“到了七八会落雨的，鬼天气！”

因为年青的那一个不说话，小颅便接着又说：“可是你们晚会中一定有好些有趣味事情…”年青的那一个忍不住了“什么晚会！那边每夜都摸黑，要命！…再见！”

小颅诙谐似的说：

“你不想结婚吗？”

“狗睛，羊睛，我告你，见了赵瑞，告诉他，明天若来，要他莫忘记为我带盐，带燕麦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