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他是在为自己受着大的苦恼，他也知她是为一良心苦恼着：两人在这一情形下更客气起来。但在这客气下，两人全明白是在那里容让敷衍，也越多痛苦。

是这样，就分了手罢，又不能。凡事是可以“分手”了之的事，则纵不分手，所有的苦恼，也就是有限得很了。何况这又不是便能分手的事。分手的事在各人心中全不曾想到，他们结了婚已有了六年七年。且这结合的当初，虽说是也正如那类足以藉词于离婚的“老式家包办”法，但以同样的年龄，同样的丽，互相粘恋的合住了七年，在七年中全是在一健康生活中过了，全没有可以说分手的原因！倘若说这各人容在心中的一事务是以为分手最好的原由，然而她能信得过另外的一个他她会比这旧伴为好？且作老爷的，虽然知她是如所闻的把另外一人当了情人，极的在恋，然而他仍然就相信太太那情人未必能如自己的。明知她别人未必如自己的，却又免不了难堪，这就正是人生难解，也就是佛说人这东西的蠢。

柳树叶在前一个礼拜还黄黄的挂在细枝条上，几天的风已全刮尽了。榭前的池清得成了黑，怕一冬就要结冰了。他们在那里当路凳上坐着，经过二十分钟却还无一个行人从这儿过。

“不要这样吧。我受不住了。人来了。叫熟人看着要笑的。

“你总能够相

今天是太太在一个没有可以到另一个人去的日，寂寞在家里，老爷从一些言语上知别的地方决没有人在等候她去，又觉得她是有了病，才把太太劝到公园来。到了公园，两人都愿意找一话来谈，又觉得除了要说便应说那在心上保留到快要胀破血的话以外再无其他的话。

一

“不。”

“为什么事——我觉得我到近来常常是这样，真非常对不起你。”接着是勉的作苦笑，且又笑笑的说“原是恐怕你坐在家中生病，才同你到这儿来玩。”

作太太的心想着，假使是认错，在这时候一倒到他上去，轻轻的哭诉过去的不对地方，上会把一天云雾散荆然而她同时想，在她边的人若是那另外的他，她将有说有笑的，所有对老爷的忧愁也全可以放到脑背后去了。

“那是为什么事不愉快？”

“也不。”

笑是勉又勉，看得，话也是无无尾，忽而停止下来的。

为怕对方的难堪，给一幽渺的情绪所支，全都不敢提到这事。全不提，则互相在心中怜着对方，又象这是两人的心本极接近了。

个人，自己每每不知自己格因为一烦恼变化到怎样，然而他能在自己发昏中看别人的一切来。一个在愁苦中人非常能同情别的愁苦的人，这事实，要一个曾经苦过愁过的人就能举证据来了。他便是这样。他见到她为事烦恼着，虽也能明白这烦恼，一半是为自己作老爷的嫉妒以及另一个男所给她的，但他因她另一半为一良心引的烦恼，就使他非常可怜她。

“芝，病了吗？”

听到一只喜鹊从叫飞过去，她抬起看。抬起才察觉他是象在想什么事情，连刚才喜鹊的声音也不曾听到。

回去再哭吧！唉，我是也要…“把泪噙在中的他，一面幽幽的说，一面把太太的扶起，红着的太太就把满是泪的睛望定了他，大的泪是一直向下，象泻着的泉。

“我看我们——”她再也不能说下去，想说的话全给一不可当的悲痛压下，变成了一呜咽，随即伏在他的肩上了。

他不能这样看她的哭，也不愿把同样的情形给她看，就掉过去，叹着气。

己的事多少有些了然的意思。他的忽然的常常在外面朋友过夜，这事在她中便证他所有的苦恼全是她所给。他在一沉默的忧郁中常常发自己的气。她就明白全是作太太的不好所致。然而她将怎么样？她将从一生活上去找那赔礼的机会？她将在他面前去认罪？在方面，作太太的是正因为有着那罪恶憧憬的知觉在他心上，每一次的接近，作太太的越觉的情形，也只能使他越敢于断定是她已背了他在第二个男上作了那同样的事，因为抱惭才来在丈夫面前敷衍的心也更显。着泪去承认这过错吧，则纵能因此可以把两人的情恢复过来，但是那一边却全完了。若在这一边是认了过错，在那一边又复每一个礼拜背了丈夫去同那面的人私会，则这礼是空赔，更坏了。

男这面呢？想到的却是非常伤心的一切。然而生就不忍太太过于难过的脾气，使他关于这类话竟一句不提。隐隐约约从一些亲友中，他知了自己所的地位，为这痛苦是痛苦过两个多月了。可是除了不得已从脸貌上给了太太以一苦恼以外，索对并不必客气的太太十分客气起来了。在这客气中，他使她更痛苦的情形，也便如她因这心中隐情对他客气使他难过一样。

“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