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到这些的他，同时手上得的学问是一文字以上的诗句，是梦中巧的音乐的节奏，是甜的——但不是枣或玫瑰龙。他屏心静气，让手来读完这一幅天生就的杰作。

“我不懂你，你说话简直是文章。”

所谓女思想正确者，在各样意义上说话，不过是更方便在男人生活中讨生活而已。

“懂是懂了，可不信。男是会随说假话的。”

它是带着极和悦的眠歌在一块的，那是应当被人承认的一事实。

用贞节，或智慧，保护了自己地位，女人在某些情形下，仍不免是为男人所有的东西。

“真使你喜么？我不相信。”

“是醒过一钟了。”

“是先醒了么？”

“我哪里有权使你相信我？不过你至少相信我对女人是陌生的，几几乎可以说是—”

过去的任何一时节，想到了女人，想到了女人于这世界的关系，他是不会找到如此若结论的。

女人把羞耻完全掷到作娼的上，于是自己便是完人了。

“你不懂么，我你，这话懂了么？”

“你说我我倒非常相信，我是从不曾听女人在我耳边说我

先是茫然。凝目望空中。继把眉略皱，昨夜的回忆返照到心上了。且把眸移旁，便发现了他。

使女人活着方便，女人是不妨随了时代作着哄自己的各样事业的。雄辩能掩饰事实，然而事实上的女人永远是男所有。

说是鸦片能怎样把人的灵魂超度，那是没有的事吧。不过一适当分量下的情满足，是能使人得着那神清气机会的。

她微笑着，用手搂了他的腰，这样便成一个人了，她的行为是在习惯与自然两者间，把习惯与自然混合，他是只察觉得情的滋补的。

至少他是承认了，他在今年来算是第一次得到安眠，比药剂的饮服还多效验。他尽了量的用了这女人过后，便为睡眠带另一个梦里去了。醒来虽比女人还早，一舒畅是在平时所不曾有的。

她是和平的、安静的侧与他并睡下的。气息的匀称，如同小羊的睡眠。脸的安详，抵除了过去的无耻，还证明了这人生的罪恶，并没有将这人的心也染了污。

“为什么不能再睡一会儿？”

雄辩，到佳时作者与读者两不知还有自己存在。

她似乎在追想过去，让它全分明，便从这中找那方法，作目下的对付。

这时的他，便找不何等理由来责备面前的女。女人是救了他，使他证实了生活的真与情的。倘若这易，是应当在德行上负责，那男的责任是应比女人为重的。可是在过去，我们还从没有听到过男责任的。于此也就可见男把责任来给女，是在怎样一自私自利不良心情上看重名分了。

其一，固然是为了一儿钱，放了，但此外其一，放岂不是同样放过了么？把娼的罪恶，维持在放一事上，是无理由的。

“也够了，”他又想想，把手各去“你是太了。”

其实这完人，心的罪孽是造得无可计量的。情杀死在自私手中，这样人还有骄傲，这骄傲其实便是男给她们的。她们要名教作什么用。不过为活着方便罢了。娼也是活。

女人的，这时在他手上发现的，倒似乎不是诗，不是的散文，却变成一透明的理智了。

她醒了。

但因为无节制的公开增加了男的愤怒，反占有的反抗，使专私的男失了自专心，因此行着同样为活的本分，却有两样名称而且各赋予权利与义务了。男是这样在一自私心情中把女名分给布置下来的，却要作娼的独到侮辱，这是名教在中国的势力。据说有思想的女人是这样多，已多到一分纯然自动的去从军，作军阀战士之一员，另一分又极力去作姨太太，娼的废除也日益喊得有劲，是办得到的事么？

他不作声，不动，脸的表情是略略带愧。这时原是日光下！

这合了鸦片能治病的一个故事，没有上瘾，间或一次的接近，他的失眠症，是从此居然可以获救了。

到这时，还有什么理由说这是为钱不是为么？就是为钱，在一习惯的慷慨下，行着一面到陌生一面到熟的事，男却从此获到生命的喜，把这样事当成慈悲模样的举动来评价，女人：不是正作着佛所作的事么？无论如何一个这样女人是比之于卖于唯一男的女人是伟大的。用着贞节或别的来装饰男的面，是只能证明女人的依傍男为活，才牺牲情眷恋名教的。

情是鸦片，单是想象的，不能醉人。嗅，也不能醉。要大醉只有尽量，到真醉时才能发现鸦片本质的。鸦片能将人毁坏灵魂超生，情是相反的。

说到娼，那却正因为职业的人格的失坠，在另外一意义上，是保有了自己，比之于平常女人保有的分量仿佛还较多了。

她也仿佛因为在光明下的难为情了，但她说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