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写字就是画画
因为文字是特权者的东西,所以它就有了尊严,并且有了神秘
。中国的字,到现在还很尊严,我们在墙
上,就常常看见挂着写上“敬惜字纸”的篓
;至于符的驱邪治病,那就靠了它的神秘
的。文字既然
着尊严
,那么,知
文字,这人也就连带的尊严起来了。新的尊严者日
不穷,对于旧的尊严者就不利,而且知
文字的人们一多,也会损伤神秘
的。符的威力,就因为这好像是字的东西,除
士以外,谁也不认识的缘故。所以,对于文字,他们一定要把持。欧洲中世,文章学问,都在
院里;克罗
亚(Kroatia)〔24〕,是到了十九世纪,识字的还只有教士的,人民的
语,退步到对于旧生活刚够用。他们革新的时候,就只好从外国借
许多新语来。
一面却是——
但古人是并不愚蠢的,他们早就将形象改得简单,远离了写实。篆字圆折,还有图画的余痕,从隶书到现在的楷书〔16〕,和形象就天差地远。不过那基础并未改变,天差地远之后,就成为不象形的象形字,写起来虽然比较的简单,认起来却非常困难了,要凭空一个一个的记住。而且有些字,也至今并不简单,例如“”或“璋”去叫孩写,非练习半年六月,是很难写在半寸见方的格
里面的。
象形“近取诸,远取诸
”〔14〕,就是画一只
睛是“目”画一个圆圈,放几条毫光是“日”那自然很明白,便当的。但有时要碰
,譬如要画刀
,怎么办呢?不画刀背,也显不
刀
来,这时就只好别
心裁,在刀
上加一条短
,算是指明“这个地方”的意思,造了“刃”这已经颇有些办事棘手的模样了,何况还有无形可象的事件,于是只得来“象意”〔15〕,也叫作“会意”一只手放在树上是“采”一颗心放在屋
和饭碗之间是“OE”有吃有住,安OE了。但要写“宁可”的宁,却又得在碗下面放一条线,表明这不过是用了“OEs”的声音的意思。“会意”比“象形”更麻烦,*少要画两样。如“宝”字,则要画一个屋
,一串玉,一个缶,一个贝,计四样;我看“缶”字还是杵臼两形合成的,那么一共有五样。单单为了画这一个字,就很要破费些工夫。
不过还是走不通,因为有些事是画不
,有些事
是画不来,譬如松柏,叶样不同,原是可以分
来的,但写字究竟是写字,不能像绘画那样
工,到底还是
不下去。来打开这僵局的是“谐声”意义和形象离开了关系。这已经是“记音”了,所以有人说,这是中国文字的
步。不错,也可以说是
步,然而那基础也还是画画儿。例如“菜,从草,采声”画一窠草,一个爪,一株树:三样;“海,从
,每声”画一条河,一位
帽(?)的太太,也三样。总之:如果要写字,就非永远画画不成。
的名目,很不容易认得,连音也难以读
来了。老实说,我是一看见就
痛的,觉得远不如就用万国通用的拉丁名来得
快,如果二十来个字母都认不得,请恕我直说:那么,化学也大抵学不好的。
一尺布,尚可;一斗粟,尚可舂。
五古时候言文一致么?
我们中国的文字,对于大众,除了分,经济这些限制之外,却还要加上一条
门槛:难。单是这条门槛,倘不费他十来年工夫,就不容易跨过。跨过了的,就是士大夫,而这些士大夫,又竭力的要使文字更加难起来,因为这可以使他特别的尊严,超
别的一切平常的士大夫之上。汉
对于这问题,现在的学者们虽然并没有分明的结论,但听他气,好像大概是以为一致的;越古,就越一致。〔17〕不过我却很有些怀疑,因为文字愈容易写,就愈容易写得和
语一致,但中国却是那么难画的象形字,也许我们的古人,向来就将不关重要的词摘去了的。
《书经》〔18〕有那么难读,似乎正可作照写语的证据,但商周人的的确的
语,现在还没有研究
,还要繁也说不定的。至于周秦古书,虽然作者也用一
他本地的方言,而文字大致相类,即使和
语还相近罢,用的也是周秦白话,并非周秦大众语。汉朝更不必说了,虽是肯将《书经》里难懂的字
,翻成今字的司
迁〔19〕,也不过在特别情况之下,采用一
俗语,例如陈涉的老朋友看见他为王,惊异
:“夥颐,涉之为王沉沉者”〔20〕,而其中的“涉之为王”四个字,我还疑心太史公加过修剪的。
《周礼》和《说文解字》〔13〕上都讲文字的构成法有六,这里且不谈罢,只说些和“象形”有关的东西。
到这里,我想来猜一下古时候言文是否一致的问题。
兄弟二人不相容。
一尺布,童童;一斗粟,饱蓬蓬。
古人传文字给我们,原是一份重大的遗产,应该谢的。但在成了不象形的象形字,不十分谐声的谐声字的现在,这
谢却只好踌蹰一下了。
我的臆测,是以为中国的言文,一向就并不一致的,大原因便是字难写,只好节省些。当时的语的摘要,是古人的文;古代的
语的摘要,是后人的古文。所以我们的
古文,是在用了已经并不象形的象形字,未必一定谐声的谐声字,在纸上描
今人谁也不说,懂的也不多的,古人的
语的摘要来。你想,这难不难呢?
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比较起来,好像后者是本来面目,但已经删掉了一些也说不定的:只是一个提要。后来宋人的语录,话本,元人的杂剧和传奇里的科白,也都是提要,只是它用字较为平常,删去的文字较少,就令人觉得“明白如话”了。
还有一层,是“谐声”字也因为古今字音的变迁,很有些和“声”不大“谐”的了。现在还有谁读“”为“骨”读“海”为“每”呢?
那么,古书里采录的童谣,谚语,民歌,该是那时的老牌俗语罢。我看也很难说。中国的文学家,是颇有改别人文章的脾气的。最明显的例
是汉民间的《淮南王歌》〔21〕,同一地方的同一首歌,《汉书》和《前汉纪》〔22〕记的就两样。一面是——
六于是文章成为奇货了文字在人民间萌芽,后来却一定为特权者所收揽。据《易经》的作者所推测“上古结绳而治”则连结绳就已是治人者的东西。待到落在巫史的手里的时候,更不必说了,他们都是酋长之下,万民之上的人。社会改变下去,学习文字的人们的范围也扩大起来,但大抵限于特权者。至于平民,那是不识字的,并非缺少学费,只因为限于资格,他不。而且连书籍也看不见。中国在刻版还未发达的时候,有一
好书,往往是“藏之秘阁,副在三馆”〔23〕,连
了士
,也还是不知
写着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