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修院，叔父用车把我送到中学，我跪着向我的老师公开赔罪。他借此机会，要求学生注意他的尊严和人格。在如此这般地向另外几位老师赔了罪后，叔父才把我带回家。婶婶看到我，问叔父：“他怎么搞得骨瘦如柴的？”叔父回答：“他苦修赎罪了。”叔父还想让我回到学校，可我决不从。他最后决定把我送到布尔勒律师那里。这个人曾负责签发送往西班牙的教皇敕书。近两年，他因风病待在家。他的工作只限于签发两个老秘书替他起草的信件。当我在他门下读书时，他与一位仆人单独生活。我上年纪的婶婶常来与他作伴。到晚上，当我完成了自己的功课，我们便一块回家。不幸的律师被疾病折磨着，长期卧床不起，他咒骂上帝和圣人，说着是上帝公正，就应分清善与恶。婶婶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听到这些诋毁神灵的话，内心十分不安。

我苦修总算熬到了尽。在释放我的前一天，我领受圣事。在整个仪式中，我止不住泪。次日，我叔父来了，见我消瘦的面孔，到惊异，但上把它掩饰过去了。他对我说：“苦修对你很有益，你已经从罪孽的渊中解救了来，人也变得文雅多了。”

。此时，我们的心里充满了对地狱和鬼的恐怖。为了陶冶我们的灵魂，每一个星期，这仪式要行一两次，可我们付了多大的神代价。先生对我们的文化教育不闻不问，相反，他们一心研究的是如何让我们永远于愚昧无知之中，如何通过非正义的严酷惩罚来扼杀我们心灵中萌发的一切德。

否极泰来，我有幸熬到了尽。一夭，我到校太迟了。一反常态，我对功课一塌糊涂，老师立即叫来正纪先生。他是由政府专门派来执行惩罚的老师。我手上挨了二十戒尺，疼痛难忍之后，我回到自己位上坐下，难以俺饰自己的痛苦和愤懑。我太冲动，老师见我怒容满面，又下令惩罚我。我火了，拒绝服从。先生威胁我，若我再敢违拗，就迫执行。在这咄咄人的形势下，除了逃走，别无摆脱危险的良策了。我怒不可抑，抓起笔、纸、小刀、墨，甩到先生上，先生吓傻了。这样，我便离开了学校。

我婶婶又往律师家走动了。一天，布尔勒痛风发作，疼痛难忍。婶婶恳求他为上帝的仁忍受一切痛苦。律师本不大信神，在痛得恼火时，婶婶诚恳的劝告，反惹得他大骂起来。可怜的婶婶气得顾不上围披巾和帽，匆忙走了。门时，她一边不停地划着十字，一边发誓不再踏这可怕的房一步。晚上，布尔勒却笑嘻嘻地跟我谈起这件事。我回家后，婶婶对此只字没提。到星期天，婶婶去作忏悔，她的牧师、一个宗教裁判所多明我会的修士，说除非她预先去揭发这个亵读神灵者，否则他不会给她赦罪。次日，她到圣所去揭发，然后到牧师那里。他表示宽恕了她，因她听从了他的话。

一天她驳斥病人，可他听不她善意的批评。回家时，善良的婶婶对我发誓，她再不去见那个痛风病人了。他说：“他那些咒骂神灵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由他这鄙视上帝的人授课，你会一无所获，你应像我一样，不再去他那里。”

半个月后，我收到宗教裁判所的传讯通知。我以为是几个教友卖我，揭发我藏有禁书。我十分害怕，我谨防把这传讯的事到叔父那里，我整日提心吊胆。必须承认，我的境很难，一个阅历浅闹不清惹了什么麻烦的可怜年轻人，在这个案件中是很狼狈的了。决定的一天到了，我到了神圣法，在侯见室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个小时。然后，我被领到一间张挂着黑幛幔的厅里，三个多明我会的修士坐在一张铺有黑单的桌前。这个场面令我不寒而粟。幸好

我的同窗忍俊下禁，可老师却指使他们来追赶我。我怕被他们抓住，便躲了一所教堂。在意大利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避难所。外面追捕我的，都停住在教堂前。我冷静下来后，考虑我该采取何对策：假如我去求叔父，毫无疑问，他会站在我的敌人那边说话；最好还是去找我的母亲，唯有她能保护我。母亲很快赶来了，她惊恐万状，以为我犯了什么大罪。我把今天偶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这才稍微松了气。母亲把我领到她丈夫家。为理好这件事，她作了很多涉。最后，被我得罪的老师表示，除非我同意跪着公开向他赔礼，并在圣让和圣保罗修院作一个月忏悔，他才能原谅我的过锗。这所修院，属于那教育所之类，被监禁的人要付生活费。对这理，我叔父欣然同意。他希望我到那里上修士课，思想会受到有益的影响。他对我说：“上帝等待着你。既来之，则安之。一定要记住，地狱敞开大门，时刻想把你吞去。”他将我托付给院长，并给了他钱，请他替我弥撤，然后，他才与我告别。

替我向上帝忏悔的教友让我忍受的一切，我真不知如何说来。他有条不紊地向我说明我犯有严重的罪，而且是不可饶恕的。我年幼无知，完全相信了他说的话。我的忏悔是诚心诚意的。每天早晨，我卑恭地亮我的背，接受苦鞭。量罪受罚，我例穿一件带小铁刺的衬衣。我相信劝告者的话，总以为会见到跟踪我的鬼，我害怕极了。每天晚上，一恐惧的幻觉缠着我，叫我难以睡。他们求我总忏悔。我多次承认，我的同学曾借给我看不太健康的书。神甫便断言，这是罪过，假如我不很好地忏悔和布施，鬼将带走我的和灵魂。我不得不神甫说的，掏空袋里的钱，到他手里；为了摆脱鬼，我得斋戒和作各严格的苦修。神甫对我说：“你瞧，我的孩，为了你给我的四个埃居，我在罗教皇庇乌五世陛下祝圣的祭坛上要念四遍弥撒，以拯救你的灵魂。与此同时，你得让你的休接受磨难。”我一一应诺，并能言行一致。

我回答说：“我不怕他影响，”若是叔父知了这事，禁止我去听布尔勒的课，我会非常痛苦的，因为这位非宗教狂徒耳提面命，使我理解了很多我过去不懂的东西。另外，他借给我一些很有意思的书，我读得了迷，这还成了我们谈的话题。我的信念动摇了。律师讲的那些德准则有有据，我起来越觉得有理了。我真不知如何把它与我所受的宗教教育统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