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只剩下了索尼娅一个人，她惊讶、恐惧，心情沉重而又到疑惑，可又说不清究竟是疑惑什么。

原来随后，这天晚上十一多钟的时候，他又行了一次反常和人意料的访问。雨一直还在下个不停。十一二十分，他浑透，走了瓦西利耶夫斯基岛第三线雷大街上他未婚妻父母家那所狭小的住宅。他好容易才敲开了门，起初他的到来引起了极大的惊慌和不安；不过只要愿意，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是一个举止态度很有魅力的人，所以未婚妻明事理的父母最初的猜测（虽说他们的猜测是很锐的）立刻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他们本以为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准是在这以前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因而失去了自制。未婚妻的那位富有同情心而且明事理的母亲把虚弱无力、坐在安乐椅里的父亲推到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跟前，像往常一样，立刻提一些她其实并不关心的问题。（这个女人从来不直截了当地提问题，总是先面带微笑，搓着手，随后，如果一定需要知什么，譬如说，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愿意订在哪一天举行婚礼，那么她就会提一些最有趣、而且几乎是渴望得到回答的问题，询问有关黎的事情和那里的廷生活，只是在这以后才照例谈到瓦西利耶夫斯基岛的第三线上来。）在旁的时候，这谈话方式当然会让人十分尊敬，然而这一次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不知为什么却显得特别没有耐心，并决要求会见未婚妻，尽一开始就已经告诉过他，未婚妻已经睡了。当然，未婚妻还是来了，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直截了当地对她说，由于一个很重要的情况，他必须暂时离开彼得堡，所以给她送来了一万五千银卢布票面不同的纸币，请她收下这笔钱，作为他送给她的礼，因为他早就打算在结婚之前把这一儿钱送给她了。当然，这样的解释丝毫也没能说明，这礼与立刻动运行，与一定要冒雨在更半夜来送礼有什么特殊的逻辑联系，然而事情却十分顺利地对付过去了。就连必不可免的“哎哟”和“啊呀”刨究底的询问和惊讶，不知为什么也突然异乎寻常地既有节制，又有分寸；然而对他的谢却是最烈的，那位最有理智的母亲甚至激涕零，令人留下刻的印象。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站起来，笑了，吻了吻未婚妻，拍了拍她的小脸儿，肯定地说，他不久就会回来，他注意到，她的睛里虽然孩的好奇神情，但同时也好像向他提一个十分严肃的、无声的问题，他想了想，再次吻了吻她，心里立刻真诚地到遗憾，因为他的礼立刻就会给锁起来，由这位最懂理的母亲来保了。他走了，丢下了这些心情异常兴奋的人。然而富有同情心的母亲立刻低声匆匆地解答了几个最重要的疑问，确切地说，就是认为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是个大人，是个有作为的人，有很多关系，是个大富翁，——天知他脑里有些什么想法，忽然想要门，立刻就走，忽然想要送钱，立刻就把钱送给别人，所以，用不着大惊小怪。当然，他浑透，这很奇怪，不过，譬如说吧，英国人比这更怪，而且这些上社会的人都不在乎人家怎么议论他们，也不拘礼节。也许他甚至是故意这样，好让人看看，他谁也不怕。而主要的是，这件事无论对什么人一个字也不能说，因为天知这会产生什么后果，钱嘛，得赶锁起来，而且当然啦，菲多西娅一直待在厨房里，这可是最好也不过了，主要的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这个诡计多端的列斯莉赫，等等，等等。他们坐在那里悄悄地议

娜-伊万诺芙娜，而不是您欠了这个德国女人的债，那么您就不该理睬她。在这个世界上，这样是没法活下去的。嗯，如果什么时候有人问您，——明天或者后天，——向您问起我或者有关我的事情（会有人来问您的），那么我现在到您这儿来的事，千万不要提起，决不要把钱拿给任何人，也决不要对任何人说，我曾经送给您钱。好，现在再见吧。（他从椅上站了起来。）请问候罗季昂-罗曼内奇。顺带说一声：暂时您可以把钱托拉祖米欣先生代为保。您认识拉祖米欣先生吗？当然是认识的。这是个还不错的小伙。明天就把钱送到他那里去，或者…到时候再说。在那以前要好好保藏起来。”——

①放到西伯利亚去服苦役的犯人都要走经过弗拉基米尔的那条路。

“您怎么…您怎么，现在下着那么大的雨，您就要走吗？”

“嗯，要去国，还怕下雨，嘿！嘿！别了，亲的，索菲娅-谢苗诺芙娜！您要活下去，长久活下去，您会有益于别人的。顺带说一声…请您对拉祖米欣先生说，我请您代我向他致意。您就这样对他说：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斯维德里盖洛夫向您致意。一定要对他说。”

索尼娅也从椅上很快站起来，惊恐地瞅着他。她很想说儿什么，问问他，可是在最初几分钟里她不敢说，也不知该怎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