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在老榨油机房旁吃一粒,过了枇杷树又吃一粒。这样可以一直走到蜘蛛巢小路。但是还没走到水沟旁,樱桃已经吃完了,皮恩明白,红狼永远找不到他了。
皮恩走在差不多干涸的沟底里,里面有白色大石子和芦苇废纸,走在上面沙沙作响。井底下睡着的鳗鱼像胳膊一样长,弄干水用手就可以捉到。在老城的河口处睡着一些醉汉和得到满足的女人。皮恩的姐姐单独睡或是有人陪着睡,已经把他忘了,不想他是否活着。在牢房的草堆上,只有老板彼埃特罗马格罗醒着,血管里的血正在变成黄尿,离死不远了。
皮恩到了自己的地方:他的水渠旁小路,他的蜘蛛巢捷径。他认出了那些石头,看看土是否被人动过,没动过,没人碰过。用指甲急切地挖起来,当触到手枪皮套时,感到非常亲切激动,就像小时候摸到枕头下面的玩具一样,赶紧取出手枪,用手指抠出枪里的土。突然,从枪管里出来一只小蜘蛛,它在里面做窝呢。
他的手枪很美,皮恩在世上只剩下这个东西。他握起手枪,想像自己是红狼,尽量想像红狼手里有了这支枪会干什么。但是,这也提醒他,他是一个人,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不管是酒馆里那些不可捉摸的人,还是他那做叛徒的姐姐,还是狱中的老板彼埃特罗马格罗,都帮助不了他,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把手枪,也不会上子弹。如果入们发现他手里拿着枪,他必死无疑。他把枪装进皮套,又用草、土和石头盖上。现在他只能朝村子走去,不知道怎么办。
他又走上水渠旁的小路,黑暗中道路不平人容易失去平衡,脚踩进水沟里或者掉下去,皮恩集中精力保持平衡,强忍住不哭出来。他确实想哭,眼泪在眼眶里转,先是低声哭泣,而后是痛哭流涕,他边哭边走,看见一个人影,停住,那个人也停住了。
“谁在那里?”那人问道。
皮恩不知如何回答,眼泪涌了出来,他绝望地大哭起来。
那个人走近他,很高很胖,身着便装,带着冲锋枪,短斗篷斜挂
在肩上。
“说,为什么哭?”那人间。
皮恩盯着他,此人高大,塌鼻子的脸就像个人形喷泉,脸上两
撇小胡子,口中牙齿不多。
“这时候,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人问“迷路了?”
那人身上最怪的是帽子:一顶绣边的呢帽,上面有丝球饰物,
不知是什么颜色的。
“你迷路了。我不能送你回家,我不认识几家,再说,我也不能领走迷路的孩子!”
他说这些话与其说是向皮恩解释,还不如说是向他自己解释。
“我没迷路。”皮恩说。
“那怎么了?怎么转到这里了?”戴呢帽的大块头说。
“你先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
“好孩子,”那人说。“你真棒!你是个好孩子,为什么哭?我在夜里去杀人。你怕吗?”
“我不怕,你是个杀人凶手?”
“你看,连小孩也不再害怕杀人的人。我不是凶手,但照样杀人。”
“现在你去杀人吗?”
“不,我回来了。”
皮恩不感到害怕,因为他知道有的人杀人,但照样是好人。红狼总是谈论杀人,但他是好人。他家对面的画家杀死了妻子,也是好人。法国人米歇尔现在若杀了人,也是好人,依然还是法国人米歇尔。还有这位戴着呢帽的大块头,他忧郁地谈论着杀人,好像是受罚去干这件事一样。
“你认识红狼吗?”皮恩问。
“见鬼,当然认识他。红狼是比翁多的人,我是得利托的人。你怎么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