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也穿礼服吗，爸爸？”

老朋友。不时会有一个照片中的人现，拜访他们的家。不过，生活中的人跟照片上的人看上去总有一些区别。照相簿上的妈妈是一个小姑娘，爸爸是一个小学生。照相簿上的姨妈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披一条苏格兰佩斯利地方产的细坎肩；还有坎泰尔先生，留着络腮胡，穿得衣冠楚楚，有像公。安绍尼想，照片再往下拍一，一定能拍到他穿着的丝袜。坎泰尔先生有时候住在安绍尼家，他总穿着纯丝的袜，而且像姑娘一样，总故意他的膝盖来。你没法不注意到那些袜，更何况坎泰尔有一个习惯，他老是提起他的来，以便炫耀他的袜，不过安绍尼也确实非常喜他的袜。

“他要是不穿的话，”安绍尼的爸爸说，“你想想看，屈拉斯台尔老先生能放过他吗？当婆穿着白衬衫和宽布回来的时候，还会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瞧，我亲的孩，你永远要让这个世界比你所看到的还要稍稍改善一下。’”

但是那扇窗上总是看不到一个人。也许有一天总……

照相簿里还有一个屈拉斯台尔老先生，他是津大学的一个大学者，他能把但丁的《神曲》倒背如。他去过印度。他不到什么地方吃饭，都要穿上礼服，甚至到安绍尼家过一个晚上也照样如此，尽安绍尼家的人很少吃饭穿得那么讲究。安绍尼的爸爸说那是一个终生的习惯，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打破的。

“那要是他忘了会有什么事呢，爸爸？”

因此，安绍尼从学校回来的路上，经过那幢带有椭圆形窗的房时，他总要抬起来，看看有没有一张脸——他不知那是什么样的脸，也许是老亲戚、老朋友，也可能是某个最最亲近的新朋友会从那个装在藤蔓和朵里的窗框中探来朝外张望。

安绍尼的爸爸认为，要是有那么一天的话，天一定会塌下来。他还补充说，一旦天塌了下来，屈拉斯台尔老先生是一定会监督别人上把它恢复原状的。因为这个拘泥形式、嘴刻薄、权威独尊的老学者，以他那专制的作风、宏伟的思想和他那全的学问，决不是为了一个空想家，而是在实际生活事件中一个伟大的控制家。在他的观察下没有一个细节可以漏掉，没有一个错误可以过不得到纠正。要是他偶然注意到某一旅馆经理在服务方面有某些松懈，那就可以十分肯定，屈拉斯台尔老先生过问以后，这一特定的旅馆在这一特定的方面，以后就会永远十全十了。在他提指责时，他总是对那场合的同伴说：“你瞧，我亲的孩，你永远要让这个世界比你所看到的还要稍稍改善一下。”

“他一生都是那么的吗，爸爸？”

有一天，他听到他的爸爸和妈妈谈起了坎泰尔先生和他的袜，他妈妈说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袜。“我想不他是从哪儿买来的。”她最后说。

安绍尼每回翻照相簿的时候，这说法为坎泰尔先生的照片增添了不少彩。

不过大多数照片上的人安绍尼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本照相簿好像就是这些人的房，在他们的房里有他们的房间和他们的窗——小房间的窗是方的，大房间的窗是椭圆形的。

安绍尼不免对这个伟大的老学者肃然起敬，但是他非常安静地坐在凳上听他爸爸和屈拉斯台尔老先生之间的谈话时，总是希望他们不再去谈什么但丁，而开始谈谈印度的事了。因为屈拉斯台尔老先生曾经和一个苦力上过珠穆朗玛峰。安绍尼起先以为苦力是一条狗，后来才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自从屈拉斯台尔老先生到他家里来过以后，他一看到他照相簿里的照片时，总不免想到他站在珠穆朗玛峰上，旁边站着一个黑黑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只篮，里边装着那位先生的装。一到吃饭的时候，屈拉斯台尔老先生当然会走到一块石后面去换衣服，以免天会塌下来。安绍尼把这个看法跟他爸爸说了，上得到了他的赞同。

“要是屈拉斯台尔老先生对我们也要穿礼服的话，那他对印度教的主神婆就更要礼仪周到了。”

安绍尼的爸爸说，自从他一岁起就是这样了。那时候他在床上睡觉前吃最后一瓶，就是穿一小小的装的。

安绍尼觉得婆一定是珠穆朗玛峰的主人。

“坎泰尔先生的袜究竟是从哪儿买来的，爸爸？”安绍尼问。

他爸爸拉了拉他的耳朵，回答：“他在法国南专门饲养一桑蚕，用它们生产这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