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那里去了？”

“先生，‘怪哉’这虫，是怎么一回事？…”我上了生书，将要退下来的时候，赶忙问。

于是大家放开咙读一阵书，真是人声鼎沸。有念“仁远乎哉我仁斯仁至矣”的，有念“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的，有念“上九潜龙勿用”的，有念“厥土下上上错厥贡苞茅橘柚”的…先生自己也念书。后来，我们的声音便低下去，静下去了，只有他还大声朗读着：——

“不知！”他似乎很不兴，脸上还有怒了。

先生读书神的时候，于我们是很相宜的。有几个便用纸糊的盔甲在指甲上戏。我是画画儿，用一叫作“荆川纸”的，蒙在小说的绣像上一个个描下来，象习字时候的影写一样。读的书多起来，画的画也多起来；书没有读成，画的成绩却不少了，最成片断的是《寇志》和《西游记》的绣像，都有一大本。后来，因为要钱用，卖给一个有钱的同窗了。他的父亲是开锡箔店的；听说现在自己已经了店主，而且快要升到绅士的地位了。这东西早已没有了罢。

我疑心这是极好的文章，因为读到这里，他总是微笑起来，而且将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

九月十八日。

我就只读书，正午习字，晚上对课。先生最初这几天对我很严厉，后来却好起来了，不过给我读的书渐渐加多，对课也渐渐地加上字去，从三言到五言，终于到七言。

第二次行礼时，先生便和蔼地在一旁答礼。他是一个而瘦的老人，须发都白了，还着大镜。我对他很恭敬，因为我早听到，他是本城中极方正，质朴，博学的人。

门向东，不上半里，走过一石桥，便是我的先生的家了。从一扇黑油的竹门去，第三间是书房。中间挂着一块扁：三味书屋；扁下面是一幅画，画着一只很大的梅鹿伏在古树下。没有孔牌位，我们便对着那扁和鹿行礼。第一次算是拜孔，第二次算是拜先生。

要将我送书塾里去了，而且还是全城中称为最严厉的书塾。也许是因为何首乌毁了泥墙罢，也许是因为将砖抛到间的梁家去了罢，也许是因为站在石井栏上下来罢，…都无从知。总而言之：我将不能常到百草园了。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们和木莲们！

人们便一个一个陆续走回去；一同回去，也不行的。他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也有罚跪的规矩，但也不常用，普通总不过瞪几，大声：——

三味书屋后面也有一个园，虽然小，但在那里也可以爬上坛去折腊梅，在地上或桂树上寻蝉蜕。最好的工作是捉了苍蝇喂蚂蚁，静悄悄地没有声音。然而同窗们到园里的太多，太久，可就不行了，先生在书房里便大叫起来：——

我才知学生是不应该问这些事的，只要读书，因为他是渊博的宿儒，决不至于不知，所谓不知者，乃是不愿意说。年纪比我大的人，往往如此，我遇见过好几回了。

“读书！”

“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不知从那里听来的，东方朔也很渊博，他认识一虫，名曰“怪哉”冤气所化，用酒一浇，就消释了。我很想详细地知这故事，但阿长是不知的，因为她毕竟不渊博。现在得到机会了，可以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