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领这一层也已经取消了,听说仍旧由会计科分送。可是银行今天已经关了门,休息三天,得等到初八的上午。”他坐下,睛看着地面了,喝过一
茶,才又慢慢的开
说“幸而衙门里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大约到初八就准有钱…向不相
的亲戚朋友去借钱,实在是一件烦难事。我午后
着
去寻金永生,谈了一会,他先恭维我不去索薪,不肯亲领,非常之清
,一个人正应该这样
;待到知
我想要向他通
五十元,就像我在他嘴里
了一大把盐似的,凡有脸上可以打皱的地迫都打起皱来,说房租怎样的收不起,买卖怎样的赔本,在同事面前亲
领款,也不算什么的,即刻将我支使
来了。”
“发不及了,领不了,银行已经关了门,得等初八。”
“可是不送来又怎么好呢…哦,昨夜忘记说了,孩们说那学费,学校里已经
过好几次了,说是倘若再不缴…”
“我想,还不如去亲领罢,这算什么呢。”伊看着他的脸说。
“亲领?…”伊惴惴的问。
方玄绰低下来了,觉得这也无怪其然的,况且自己和金永生本来很疏远。他接着就记起去年年关的事来,那时有一个同乡来借十块钱
大家左索右索,总自一节一节的挨过去了,但比起先前来,方玄绰究竟是万分的拮据,所以使用的小厮和易的店家不消说,便是方太太对于他也渐渐的缺了敬意,只要看伊近来不很附和,而且常常提
独创的意见,有些唐突的举动,也就可以了然了。到了
历五月初四的午前,他一回来,伊便将一叠账单
在他的鼻
跟前,这也是往常所没有的。
方太太见了这少见的义愤,倒有些愕然了,但也就沉静下来。
但是“差不多”的事实又发生了,政府当初虽只不理那些招人痛的教员,后来竟不理到无关痛
的官吏,欠而又欠,终于
得先前鄙薄教员要钱的好官,也很有几员化为索薪大会里的骁将了。惟有几
日报上却很发了些鄙薄讥笑他们的文字。方玄绰也毫不为奇,毫不介意,因为他
据了他的“差不多说”知
这是新闻记者还未缺少
笔⑺的缘故,万一政府或是阔人停了津贴,他们多半也要开大会的。
“怎么了?…这样早?…”伊看定了他说。
“胡说!老
的办事教书都不给钱,儿
去念几句书倒要钱?”
“一总总得一百八十块钱才够开消…发了么?”伊并不对着他看的说。
照旧例,近年是每逢节或年关的前一天,他一定须在夜里的十二
钟才回家,一面走,一面掏着怀中,一面大声的叫
“喂,领来了!”于是递给伊一叠簇新的中
票⑼,脸上很有些得意的形
。谁知
初四这一天却破了例,他不到七
钟便回家来。方太太很惊疑,以为他竟已辞了职了,但暗暗地察看他脸上,却也并不见有什么格外倒运的神情。
两个默默的吃了午饭。他想了一会,又懊恼的去了。
“哼,我明天不官了。钱的支票是领来的了,可是索薪大会的代表不发放,先说是没有同去的人都不发,后来又说是要到他们跟前去亲领。他们今天单
着支票,就变了阎王脸了,我实在怕看见…我钱也不要了,官也不
了,这样无限量的卑屈…”
他既已表同情于教员的索薪,自然也赞成同寮的索俸,然而他仍安坐在衙门中,照例的并不一同去讨债。至于有人疑心他孤,那可也不过是一
误解罢了。他自己说,他是自从
世以来,只有人向他来要债,他从没有向人去讨过债,所以这一端是“非其所长”而且他是不敢见手握经经济之权的人
,这
人待到失了权势之后,捧着一本《大乘起信论》⑻讲佛学的时候,固然也很是“蔼然可亲”的了,但还在宝座上时,却总是一副阎王脸,将别人都当
才看,自以为手
着你们这些穷小
们的生杀之权。他因此不敢见,也不愿见他们。这
脾气,虽然有时连自己也觉得是孤
,但往往同时也疑心这其实是没本领。
“我不去!这是官俸,不是赏钱,照例应该由会计科送来的。”
,自然也可以判作一挟带私心的不平,但总不能说是专为自己
官的辩解。只是每到这些时,他又常常喜
拉上中国将来的命运之类的问题,一不小心,便连自己也以为是一个忧国的志士;人们是每苦于没有“自知之明”的。
伊觉得他已经不很顾忌理,似乎就要将自己当作校长来
气,犯不上,便不再言语了。
“这样急的节
,谁还肯借
钱去呢。”方太太却只淡淡的说,并没有什么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