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白胡恍然大悟似的说。

听着的人的光，忽然有些板滞；话也停顿了。小栓已经吃完饭，吃得满汗，上都冒蒸气来。

小栓撮起这黑东西，看了一会，似乎拿着自己的命一般，心里说不的奇怪。十分小心的拗开了，焦里面窜一白气，白气散了，是两半个白面的馒。——不多工夫，已经全在肚里了，却全忘了什么味；面前只剩下一张空盘。他的旁边，一面立着他的父亲，一面立着他的母亲，两人的光，都仿佛要在他上注什么又要取什么似的；便禁不住心起来，着膛，又是一阵咳嗽。

康大叔显看他不上的样，冷笑着说“你没有听清我的话；看他神气，是说阿义可怜哩！”

“吃了么？好了么？老栓，就是运气了你！你运气，要不是我信息灵…。”

“阿呀，那还了得。”坐在后排的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很现气愤模样。

小栓依他母亲的话，咳着睡了。华大妈候他气平静，才轻轻的给他盖上了满幅补钉的夹被。

“你要晓得红睛阿义是去盘盘底细的，他却和他攀谈了。他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你想：这是人话么？红睛原知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可是没有料到他竟会这么穷，榨不一油，已经气破肚了。他还要老虎上搔，便给他两个嘴！”

“包好，包好！这样的趁吃下。这样的人血馒，什么痨病都包好！”华大妈听到“痨病”这两个字，变了一脸，似乎有些不兴；但又立刻堆上笑，搭讪着走开了。这康大叔却没有觉察，仍然提了咙只是嚷，嚷得里面睡着的小栓也合伙咳嗽起来。

“这是包好！这是与众不同的。你想，趁的拿来，趁的吃下。”横的人只是嚷。

“原来你家小栓碰到了这样的好运气了。这病自然一定全好；怪不得老栓整天的笑着呢。”白胡一面说，一面走到康大叔面前，低声下气的问“康大叔——听说今天结果的一个犯人，便是夏家的孩，那是谁的孩？究竟是什么事？”

“老栓只是忙。要是他的儿…”驼背五少爷话还未完，突然闯了一个满脸横的人，披一件玄布衫，散着纽扣，用很宽的玄腰带，胡捆在腰间。刚门，便对老栓嚷：

店里坐着许多人，老栓也忙了，提着大铜壶，一趟一趟的给客人冲茶；两个眶，都围着一圈黑线。

“吃下去罢，——病便好了。”

“没有。”

“睡一会罢，——便好了。”

“真的呢，要没有康大叔照顾，怎么会这样…”华大妈也很激的谢他。

“义哥是一手好拳，这两下，一定够他受用了。”角的驼背忽然兴起来。

此时恰恰蹩到临街的角的桌边，便坐下问话，然而没有人答应他。“炒米粥么？”仍然没有人应。老栓匆匆走，给他泡上茶。

小栓慢慢的从小屋里走，两手了，不住的咳嗽；走到灶下，盛一碗冷饭，泡上，坐下便吃。华大妈跟着他走，轻轻的问“小栓，你好些么？——你仍旧只是肚饿？…”

“发了疯了。”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

白胡的人说“打了这东西，有什么可怜呢？”

“小栓来罢！”华大妈叫小栓了里面的屋，中间放好一条凳，小栓坐了。他的母亲端过一碟乌黑的圆东西，轻轻说：

“谁的？不就是夏四的儿么？那个小家伙！”康大叔见众人都耸起耳朵听他，便格外兴，横块块饱绽，越发大声说“这小东西不要命，不要就是了。我可是这一回一没有得到好；连剥下来的衣服，都给牢的红睛阿义拿去了。——第一要算我们栓叔运气；第二是夏三爷赏了二十五两雪白的银，独自落腰包，一文不。”

老栓一手提了茶壶，一手恭恭敬敬的垂着；笑嘻嘻的听。满座的人，也都恭恭敬敬的听。华大妈也黑着眶，笑嘻嘻的送茶碗茶叶来，加上一个橄榄，老栓便去冲了。

“老栓，你有些不舒服么？——你生病么？”一个白胡的人说。

“没有？——我想笑嘻嘻的，原也不像…”白胡便取消了自己的话。

“包好，包好！”康大叔瞥了小栓一，仍然回过脸，对众人说“夏三爷真是乖角儿，要是他不先告官，连他满门抄斩。现在怎样？银！——这小东西也真不成东西！关在劳里，还要劝劳造反。”

“他这贱骨打不怕，还要说可怜可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