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没敢还言。可是，也并没激瑞宣与约翰，因为他只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利用，而不懂得什么叫着心与友情。他以为他们的帮忙是一投资：虽然他今天丢失了一切，可是必能重整旗鼓，（只要东洋人老不离开北平！）再动起来，所以他们才肯结他。再说，大赤包不久，在他想，必会狱；只要她一来，她便能向东洋人索回一切。

坐着约翰给拿来的小板凳，上盖着祁家的破被，晓荷到寒冷，痛苦，可是心中还没完全失望。每一想到大赤包，他就减少一悲观，也就不由得说来："第，不用发愁！只要你妈妈一来，什么都好办！"

"怎么？"老二也不带好气的问。

第不愿再跟他费话。

瑞宣在昨天夜里，就迟疑不定，是否应当帮这忙。他最怕因善心而招误解——象老二的这误解。这误解至少会使他得到不明是非，不辨善恶的罪名。听到老二的话，他的脸上变了颜。几乎是怒叱着，他告诉老二："我不准你去！"

约翰恰巧在家。这整个的院是由他包租的，他给了瑞宣个面。"可是，屋里什么也没有啊！"

晓荷向来不这么早起来；今天，因为屋中冷得要命，他只好早早的来活动活动半僵了的。小羊圈的人们多数是起床很早的，他遇见了好几位邻居。他不知怎么办好：对他们递个和气吗，未免有失分；虽然他目下的时运不太好，可是冠晓荷到底是冠晓荷，死了的骆驼总比驴大！要是不招呼他们吧，似乎又有别扭；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公落难"，理应受到大家的贴与安；大家一定很听一听他的遭遇，而他有对他们讲一讲的责任。

他们没想到，晓荷会搬到六号院去。不过，这失望并没发展成仇视与报复；他们都是中国人，谁也不好意思去打落狗。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不再向晓荷打招呼——这冷酷的冷淡，在他们想，也满够冠晓荷受的了！

瑞宣的心起来，开始忘了晓荷，而想怎么教第有个去。"大小，小文的房不是还空着吗？问问丁约翰去！"韵梅也忘了小心谨慎。"你自己去一趟，他看得起你，不至于碰了钉！好吗，真要在树底下蹲一夜，还了得！"

"先对付一夜再说吧！"瑞宣说。

大家都没理会晓荷，除了丁约翰给了他两句："日本人跟英国人不同，你老没清楚。日本人翻脸不认人，英国人老是一个劲儿。不信，你问问祁先生！"

可是大家谁也没招呼他。他们只看他一，而后把移到那张封条上去，而后淡然的走过去，好象他与封条是属于同一类的东西。这使他非常的难堪，而到一个人必须有房产，有金钱，有势

天佑太太明白老大的心意——他的善心是有分寸的，虽然帮了冠家一忙，而仍不愿与晓荷为友。她说了话："听你哥哥的话，老二！"

"我不能咒她，可是我也知她都作了什么事！""什么事？难她给我们挣来金钱，势力，酒饭，闹，都不对吗？"

"吗？"

第二天，全胡同的人都看见了冠家大门上的封条，也就都到兴。大家都明白日本人的狠毒——放任汉作恶，而后假充好人把汉收拾了；不但拿去他们刮来的地，而且没收了他们原有的财产。虽然如此，大家，看见那封条，还是兴；只要他们不再看见冠家的人，他们便情愿烧一香！

"什么去？老二！"瑞宣吃过早饭，见瑞丰匆匆忙忙的往外走，这样问。

可是瑞丰是个例外。他看，这是和冠家恢复友好的好机会。他必须去跟晓荷聊天扯淡。而且，假若乘冠家正倒霉的时节去献殷勤，说不定可以把第到手。尽第不及招弟貌，可是有个老婆总比打光儿。这是他的机会，万不可失的机会。

瑞宣真愿意大吵大闹一顿，好心中的恶气，可是看了看妈妈，他把话都封锁在心里。匆忙的上帽，他走了去。

刚一门，他遇上了冠晓荷！

"吗？嘁！大哥你不是还帮忙给他找住吗？"

瑞丰非常的不兴。扬着小脸说："好，好，我不去了还不行吗？哼！这儿没有一丁自由，我知！"说完，他气哼哼的走屋里去。

韵梅给第找来一条破被。

"看看冠先生去。"老二颇兴的回答。

"你怎么知她可以来？"第没有好气的问。"你还能咒她永远不来？"

"不怎么！我不准你去！"瑞宣不愿解释什么，只这样怒气冲冲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