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赤包在狱里的时候，运动女检查所所长这个地位最力的是她的"门徒"，胖。

的又狂叫起来。怒火燃烧着她的心，她的咙，她的全。她忘记了冷，解开衣上的纽扣，那松而长的双，教墙看："你看，你看，我是女的，女光！为什么把我圈在这里？放我去！"她要哭，可是哈哈的狂笑起来。三把两把的把衣服脱掉，歪着，斜着，扭着腰，她来回的走。"你看，看！"她命令着墙："看我象女不象？女，窑，女儿，钞票，哈哈！"

大赤包的小屋里可没有绿草与香。她只看见了火光，红的辣辣的火光，由她的心中烧到她的，她的，她的解了冻的脚踵。她自己是红的，小屋中也到是红的。她，她暴躁，她狂喊。她的声音里带着火苗，烧焦了她的。她用力喊，可是已没有了声音；嗓被烧哑。她只能哼吃哼吃的气，象要断气的母猪。

慢慢的，她忘了自己。一会儿她变成招弟，打扮得枝招展的，拉着一个漂亮的男，在公园调情散步；一会儿她变成个女，疯狂的享受着的游戏。忽然的，她立起来，象公搔土似的，四搜寻，把，，手脚，碰在门上，墙上。"我的钞票呢？钞票呢？谁把我的钱藏起来？谁？藏在哪儿？"碰得浑是血，她立定了不动。歪着，她用心的听着，而后媚笑："来了！来了！你们传冠所长过堂吧？"

由栏杆的隙中，扔来一块黑的饼和一小铁筒。她赤着，抓住铁栏杆，喊："嗨！就他妈的这么对待我吗？连所长都不叫一声？我是所长，冠所长！"而后，象条疯狗似的，爬在地上，喝了那。添着嘴，她拾起那块黑饼，闻了闻，用力摔在墙上。

她不喜

最后，她看见了晓荷，招弟，亦陀，桐芳，小崔，还有无数的日本人，来接她。她穿起大红的呢大衣，金的跟鞋，上着野的帽，大摇大摆的走去。日本人的军乐队奏起迎曲。招弟献给她一个鲜篮。一群"女儿"都必恭必敬的向她敬礼，每人都递上来一卷钞票。她，象西太后似的，微微笑，上了汽车："开北海，"她下了命令！

冬天过去了。把北平的冰都慢慢的化开，小溪小湖象刚刚睡醒，一睁便看见了一绿。小院的墙角有了发青的小草，猫儿在墙屋脊上叫着。

汽车开了，开一片黑暗。她永远没再看见北海。

她已不辨白天与黑夜，不晓得时间。她的梦与现实已没有了界线。她哭，笑，打，骂，毫无冲突的可以同时并举。她是一团怒火，她的世界在火光中旋舞。

蓝东有了丰富的诗料。他无所不尽其极的嘲，笑骂，攻击大赤包，而每一段这样的嘲骂都分行写下来，寄到报馆去，在文艺栏里登载来。读着自己的诗，他的脸上的全动员，激烈的扯动着，象羊痫疯。

胖决定把自己由门徒提升为大师。她开始大胆地创造自己的衣服鞋帽，完全运用自己的天才，不再模仿大赤包。她更胖了，可是偏偏把衣服作得又又瘦，于是她的都好象要由衣服里钻了来。蓝东很喜她的新装束，而且作了他自认为最得意的一首诗："从衣裳外面，我看到你的；的一大堆！"

她把已长满了虱的衣服，一条条的扯碎。没有可撕拉的了，她开始扯自己的发，那不知曾经费过多少时间与金钱卷的发。她握着拳打尤桐芳，可是打在墙上，手上了血。她扯着自己的发叫骂："臭娘们，撕碎你！"她撕扯，撕扯，已分不清撕扯的是臭娘们，还是她自己。虽然没有了声音，她却依然喊叫。她喊叫汽车夫，怒叱着男女仆人与小崔，叫着"皇军胜利！"虽然只有她自己知她喊叫的是什么，可是她以为全世界都听见了她。疲乏了，停止喊叫，她却还嘟囔着：打！打！打！她的脑中一会儿现了一群女，一会儿现了几个亲友；打，打，打，她把那些影都一一的打倒，堆在一块，象一座人山，她站在山巅上；她是女英雄，女光，所长！

可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她的怒火从新由心中燃起，烧穿了屋，一直烧到天空，半空中有红光结成的两个极亮的大字：所长！

看着那两个大的红字，她到安与自傲，慢慢的坐下去。用手把自己的粪捧起来，成一个小饼，作为粉扑，她轻轻的，柔媚的，拍她的脸："打扮起来，打扮起来！"而后，拾起几条布条，系在发上："怪年轻呀，所长！"

在她这样一半象人，一半象走兽，又象西太后，又象母夜叉，在狱中忽啼忽笑的时节，有多少多少封无名信，投递到日本人手里控告她。程长顺的那个状居然也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同时，颇有几位女的，因想拿大赤包的地位，不惜有枝添叶的攻击她，甚至于把她的罪状在报纸上宣布来，把她造成的暗娼都作了统计表揭在报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