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是那么，脆，而且有理，使大家的腮上都发了红，睛都亮起来。可是，他刚刚说完，连他带他们便似乎已经看见了机关枪。大家都咽了唾沫，没有一个人敢抬起臂来，喊一声："抢啊！"他们是中国人，北平的中国人，相信慢慢的饿死，总会，若与因抢粮而被杀比起来，还落个全尸首！他们宁可饿死，也不敢造反！他们只好退一步想："好啦，老的小的没有粮，就大家分匀一下吧；谁也吃不饱，可是谁也不至于上就饿死；不也是个办法吗？"

大家都猜得到，十之八九这是他们的老邻居钱默给他们送来的。他们一致的同意钱先生的话，而又兴奋起来。可是，不久，他们的"智慧"又占了上风。那"智慧"正象北平的古老的，无用的，城墙，虽然无用，而能使他们觉安全之。

"我说四爷！"祁老人的小睛没敢正视李四爷；他知一正看他的几十年的老友，他便会了气。"这是怎么的？怎么会没有我的粮呢？"

祁老人的小睛找到了李四爷的脸，赶又

祁老人居然直接的找了李四爷去。

这些背后的攻击虽然无补于事，可是能这么唧唧咕咕的到底似乎解一气，倒好象一切病都在李四爷的上，而攻击了他也就足够解恨的了。

祁老人，这全胡同的最老的居民，大家的神上的代表，福寿双全的象征，现在被列为没有资格领粮的老乞丐，老饿死鬼！他不能忍受！

李老人这一声"大哥"已使祁老人的心下来一半儿。几十年的老友，难谁还不知谁吗！可是，他还不敢正视李四爷，以便着心继续质问；事情太大了，不能随便的虎过去。他狠了心，发着颤："四爷，你可是有一份儿！"

这个"分而之"的办法，大家都看得，比孙七的主张松的多，松得几乎不象话。但是，在小羊圈的人们心中，这却也有不少的人情与智慧。

在他们这样纷纷议论之际，他们接到了传单："上决定吧，同胞们，是甘心饿死，还是起来应战！活路须用我们的血冲开；死路是缩起脖，闭上，等，等——饿死！"

可是，怎么办呢？

四爷是都市中的虫，轻易不动气；听到祁大哥的毒狠的质问，他可是不由的面红过耳，半天也没回话来。

了一。他对自己说："好喽，只要发给大家粮，不什么粮，就不至于挨饿喽！"一来二去的，他把这心中的话说了来，为是使大家安心。大家听了，果然面上都有了笑容，彼此安："四爷说的不错，只要还发粮，不是什么粮，就好歹的能够活下去了！"这"好歹的能活下去"倒好象是什么最理想的办法！

及至调查过了，大家才知六十岁以上的，六岁以下的，没有领粮的资格！

这不是任何中国人所能受的！什么，没有老人和小孩的粮？这简直的是教中国历史整翻个斗，朝下立着！中国人最大的责任是养老抚幼；好，现在日本人要饿死他们的老幼；那么，中年人还活着什么呢？小羊圈的人一致以为这是混到底的"革命"，要把他们的历史，理，德，责任，一脑儿推翻。他们要是接受了这个"革命"的办法，便是变成不慈不孝的野人！

"大哥！那能是我的主意吗？"

假若孙七与钱先生都不能戟刺起人们的反抗的勇气，人们可会另外去找发怨气的路儿。他们以为李四爷有意欺骗他们。"他告诉了咱们，又有了粮，可是不提并没有老人和小孩的份儿！再说，他是里长，大概不他是六十岁，还是七十岁，他总能得到一份粮！年月是变了，连李四爷也会骗人！"

孙七虽然刚刚作了副里长，可是决定表示不偏向着日本人。他主张抢粮造反！"他妈的，不给老人们粮，咱们的孝到哪儿去呢？不给孩们粮，教咱们断绝孙！这是绝主意，除非没有儿的人，谁也不会这么狠！他妈的，仓里，大汉们家里，有的是粮，抢啊！事到如今，谁还能顾什么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