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晓荷，吃了瑞宣的钉子，呆呆的立在那里，看着原来是他自己的那所房子。他想起以前的自己，大赤包，桐芳，与女儿们。他不能明白他怎么会落到这步天地。左思右想，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过错；假若真的有因果报应一说，他既没有过错，怎会有这么惨的报应呢？堂堂的冠晓荷会没有了住chu1！chang叹了一声，他走出小羊圈。

天已快黑了，他上哪儿去呢？平日，他总以为北平的一切都是给他预备的：洋车是给他代步的，只要他一点tou，ma上有两条tui来替他奔跑；街灯是给他照亮儿的，好使他的缎子鞋不至于踩着脏东西；铺hu是为他开着的，只要他一摸钱袋，那些作生意的便象一群狗似的来伺候他。现在，洋车，铺hu，街灯，还都在街上，他可是觉得惨淡，孤寂，难过。没有人招呼他，他自己也不知dao该到何chu1去，北平的一切已不是为他预备着的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他想不出dao理来！

他不敢发怒，因为假若一怒而作出些与shen鞠躬，慢走路相反的事来，容或就出点luan子。他不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因为他只觉得以前的一切是值得记住的，值得自傲的；以前的，特别是在大赤包作了所chang以后，是他的黄金时代；黄金时代不会是个错误！

他的肚中响起来。饥饿是最迫切的问题；他忘了别的，而只想怎么能ma上吃到点东西。他决定去找蓝东yang。他知dao东yang是啬刻鬼，可是他也相信自己的三寸不烂之she2；即使东yang真是鬼，他相信，他也会把鬼说活了心的。

东yang，因为ba结日本人的经验，晓得凡是急于求事的必在约定的时间以前来到；他自己就是那样。他也晓得，求事的人来得越早，被求的人就越要拿架子，故意的不肯出来会见；他自己就受过多少回这样的冷淡与折磨。因此，一见晓荷今天晚上就来到，他ma上起了疑心：大概晓荷是急于求助，而急于求助就表明招弟未必真作了特务。于是，他开门见山的问晓荷：

"告诉我，招弟的事是不是真的？"

晓荷象忽然被ma蜂螫了一下："哎呀！你怎可以不信我的话呢？你就不想想，我敢拿东洋人的事随便开玩笑吗？"东yang楞了一会儿，觉得晓荷并没说假话。"告诉我，我上哪儿去找她？"

"那——"晓荷不敢说出她的地址来，怕再下狱。"那，你知dao，特务的地址是不准告诉别人的！"

"我找不到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呢？你也找不到她？""我——"晓荷不知怎么回答好。

"好啦，别多耽误我的工夫！你既也找不到她，我只好用祁瑞丰了！"

"瑞丰？他骗你呢，他要是特务，我就是日本天皇了！""晓荷，你怎么敢当着我，随便拿天皇开玩笑呢？"东yang立起来，吊着眼珠，向东方鞠了一躬。

"呕，我错了！我dao歉！"

"你跟瑞丰全是骗子，gun出去！"

"我还没吃饭哪，东yang！"

"我，这儿又不是饭馆！gun出去！敢来戏弄chu1chang，哈！""太太呢？我见见太太！"晓荷真着了急，想向胖ju子求救。

胖ju子恰好由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晓荷，她的气不打一chu1来。因为没能把ji女检查所的所chang弄到手，近来她恨一切的人；晓荷是大赤包的丈夫，特别教她生气。"chu1chang太太！"晓荷柔媚的叫了声，为是打动女xing的慈悯。

胖ju子一声没出，只啐了一口唾沫，便走了进去。

晓荷的脸跟东yang的一样的绿了。tou上出着冷汗，他慢慢的走出来。

已经走到大门，他灵机一动，又走回去，对东yang说："东yang，我不计较你！你的态度对！比如说你是我，我是chu1chang，我还不是也这样对待你？对，你对，理应如此！可是，你记住，招弟真是特务，有朝一日，我见到她，你可也提防着点！"说完，他扭shen便往外走。

东yang追出来。他不懂什么叫对人不可赶尽杀绝，不懂什么叫维持人缘，可是他知dao军bu的特务有多么厉害。他扯住了晓荷："你回来！我给你一顿饭吃！"他以为一顿饭必能收买住晓荷，因为他向来连一颗米粒也没白给过任何人。晓荷的脸上又有了笑意。

这时候，瑞丰在屋里没敢出来向大哥招呼，怕大哥也象祖父似的责骂他。第二天早上，他等着大哥出去上班，才敢起床。起来，胡luan的吃了口东西，他又藏在屋里去思索：到底他应当去找东yang不应当。想到ju子，他不好意思去。想到东yang也许给他点事作，他又愿意去。他知dao昨天他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