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李四妈不知由哪里来五个，用块脏得奇的巾兜着，亲自送了来。把五个去，她把多年积下的脏野的字汇全搬来，骂她自己，"那个老东西"，与日本人，因为她活了一世，向来没有用过五个给人家贺喜。"五个，丢透了人喽！"她拍打着自己的大，声的声明。

祁家的老人，早已听到程家的喜信儿，急得不住的叹气。他是这胡同里的老人星，他必须到程家去贺喜，一来表示邻居们的情义，二来好听人家说："小娃娃沾你老人家的光，也会长命百岁呀！"可是，他不能去，没有礼呀。

他想：老三必定在外面作过了惊天动地的事，所以才被派到北平来作最危险的工作。哈，他教老三逃去的，老三的成功也间接的应当是他自己的成功！好，无论怎么说吧，有这么一个弟弟就够了，就够给老大老二赎罪的了。过了一会儿，他不那么兴了。假若老三问他："父亲呢？老二呢？"他怎么回答？老三逃去是为报国，他自己留在家里是为尽孝。可是，他的孝在哪儿呢？他既没保住父亲的命，也没能给父亲报仇！他了汗，他没脸去见老三！

握着纸条，他跑屋中，一下躺在了床上。他好象已不能再立住了。躺在床上，第一个来到心中的念是："我叫老三逃去的！"这使他得意，自傲。

可是，老太太被动得几乎落了泪。五个，在这年月，上哪儿找去呢！

他想去告诉韵梅："你说对了，老三确是回来了！"他也想去告诉母亲，祖父，和邻居们："我们祁家的英雄回来了！"可是，他没有动。他必须替自家的英雄严守秘密。这个，使他难过，又使他兴——哈，只有他自己知老三回来，他是英雄的

瑞宣赶走院内，转过了影才敢看手中的纸条。一，他看明白纸条上的字是老三瑞全的笔迹。他的心得那么快，看了三遍，他才认明白那些字："下午二时，中山公园后门见面，千万！"

祁老人带着孩们走后，瑞宣在街门外立了一会儿。他刚要转回去，一位和尚轻轻的走过来，了声"弥陀佛"。瑞宣立定。和尚看左右无人，从大的袖中掏一张小纸，递给了瑞宣；然后又打了个问讯，转走去。

不，老三也许不会太苛责他。老三是明白人，而且在外面闯练了这么几年。对的，老三必定会原谅大哥的。瑞宣惨笑了一下。

老人了。带着重孙，重孙女，他到程家去证实自己是老人星。

可是，凯的三天过得并不火炽。邻居们都想过来喜，可是谁也拿不贺礼，也就不便空着手过来。老太太本想预备喜酒，招待客人。可是，即使她有现成的钱，她也买不到东西。战争是不轻易饶恕任何人的，小凯的三天只好鸦雀无声的过去吧。

小儿的三天，中国对德意与日本宣战。程长顺，用尽他的知识与思想，也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到今天才对日本宣战。可是，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他觉得宣战是对的。宣战以后，他想，一切便黑是黑，白是白，不再那么灰渌渌的了。而且，他也想到，今天中国对日宣战，想必是中国有了胜利的把握。哈，他的儿必是有福气的。想想看，假若再打一年半载，中国就能打胜，他的儿岂不是就自幼儿成为太平时代的人？儿，哼，不那么疤疤的难看了。细看，小孩也有眉啊！是的，这个娃娃的名应当叫"凯"。他不由的叫了来："凯！凯！"娃娃居然睁了睁！

天佑太太，听到老人的叹气，赶到搜寻可以当作礼的东西。从掸瓶底儿上，她找一个"光"的大铜钱来。把大铜钱亮，她又找了几红线，拴拴，给了妞妞，教妞妞去对老人说："把这个给程家送去好不好？"

的儿，卷着一的破布——都是他由各买来的破烂。他的儿连一块新布都穿不上！他不敢再看那个寒伧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