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曲线图。反正这时候医生、护士都不会进来。
阿拉现在身穿那件深红色的毛衣——新的,父亲还没有见过。
一道醒目的、白色的、宽宽的曲折线,从袖口到袖口连接着毛衣的两只衣袖和前胸,这道富有弹性的曲折线与阿拉那精力充沛的动作十分相称。
只要钱花在使女儿穿戴漂亮方面,做父亲的从来都不埋怨。他们从私人手中买时髦货,其中包括进口的,所以阿拉的穿戴具有大胆、豪放的特点,充分显示出自己那大方、明朗的较力,这与她那坚定、明晰的思想是完全协调的。
“听我说,阿拉,”父亲悄声问“你可记得我让你了解的那件事:就是某人在讲话或文章中隐隐约约提到的那个怪名词…个人崇拜卜…难道说,这里暗指的是…”
要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往下再说出一个词儿来,他会觉得透不过气来。
“恐怕是的,爸爸…恐怕是的…比如说,在作家代表大会上有好几次就那么提过。问题在于谁也不明说,可都做出心里明白的样子。”
“要知道,这可是亵读神圣的行为卜…他们怎么敢于这样,嗯?”
“可耻而又丢脸!有人撒下了种,如今也就枝蔓到处爬,到处缠…诚然,他们一面讲‘个人崇拜’,但同时又讲‘伟大的继承者’。可见,无论朝哪个方向都不应当走得太远…总而言之,爸爸,看问题应当灵活一些。必须跟上时代的要求。我也许会使你不快,爸爸,但不管我们喜欢不喜欢,反正得跟每一个新的历史时期步调一致!我刚刚在那边作了一些观察!我在作家因子里转了一阵子,你以为这两年来作家们改变自己的观点是容易的吗?很复杂呀!不过,你家毕竟是有经验、识时务的人,可以向他们学习很多东西!”
阿维叶塔坐在他面前,以明快、准确的语言无情地抨击了往昔的妖魔鬼怪,点出了广阔的光明前景,在这一刻钟之内,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的病有了明显的好转,他的精神也振作了起来,此时他根本不想谈自己的那个讨厌的肿瘤,而且觉得已没有必要张罗转院的事,他只想听女儿讲令人愉快的事情,吸几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
“赌,你继续说,继续说,”他要女儿接着讲。“莫斯科那里怎么样?你去了一趟,有什么感想?”
“啊!”阿拉直摇晃脑袋,像马摆脱虹蝇似的。“难道莫斯科的印象能讲得完?莫斯科这地方得亲自去住才行!莫斯科真是另一个世界!到莫斯科去一趟,就好比往前看50年!首先说吧,在莫斯科人们都坐着看电视…”
“我们这里很快也会有的。”
“很快卜…即使有了也不是莫斯科的那种节目,那是什么电视啊!简直像威尔斯笔下的那种生活:人们坐在那里,看电视!我可以跟你说得广泛些,我有那么一种感觉,是我瞬间捕捉到的一种感觉,就是说,日常生活的全面革命即将来临!且不说电冰箱或者洗衣机,一切都将发生更剧烈的变化。在莫斯科,这里或那里可以看到全部是玻璃材料的前厅。旅馆里放的是矮矮的小桌子——很矮很矮,跟美国人那里的一样,你瞧,就是这么回事。一开始你会觉得无所适从。像我们家里的那种绸布灯罩,现在可真是俗气,见不得人,只有玻璃的才行!两头有架子的那种床,现在最使人丢脸了,一般都只用矮而宽的沙发或软榻…
房间完全变成另一种样子。总之,整个生活格调都在变…
这是你无法想像的。不过,我已经跟妈妈说过了,我们得下决心把很多东西换掉。可是这里是买不到的,得从莫斯科往这儿运…当然,也有一些有害的时髦,应当受到谴责。例如那狮子头式的发型,简直是故意搞得披头散发,好像人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