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位女人把外衣揪，连忙脚飞跑。她的动作简直有失一个大家闺秀的统。她的面纱落了下来，一副红涨涨的面孔；然而她丝毫也不去计较这个。虽然她的一只镶着边的鞋不断地噼噼啪啪地打着雪，拚命的绊她的脚，她还是第一个冲到了面包房巷转角的那所房，仿佛失了火、遭了抢似地拚命拉门铃，她向开门的使女大喊：“他们来了，卡特琳，他们来了！”她捷地上台阶，闯起居间去。她的哥哥这时正在这间屋里，他也在有些焦急地等待结果。看到自己的妹妹，他把报纸放在一边，对她作了一个略似推拒的手势…她一下拥抱住他，嘴里说了又说：“他们来了，汤姆，他们来了！你现在是议员了，亥尔曼·哈施特罗姆落选了！”

这两人走路的姿势就像他们是命运的化一样：严肃、缄默、一语不发、目不斜视、一直向下垂着…他们的脑里装着选举结果，现在正摆一副铁面无私的神照这一结果给他们规定的方向走去。可是他们不是向桑德街那面走去，而是向右转，向布来登街的方向走！

这个被公民们选上的议员是个不分白天黑夜的酒鬼，每天推着辆手车串大街卖面包。大家都哄笑起来，踮着脚尖，为了要看一是谁说的这句俏话。就连那个面纱的女人也禁不住神经质地嘻嘻笑起来，她的肩膀耸动了一刻。但她立刻就停止了这个动作，意思是说：这难是开玩笑的时间吗？…只见她不耐烦地重把神一振，便又聚会神地从两个工人中间的空隙中向市政厅凝神望过去。突然她的脑袋无力的垂了下来，晚礼服敞开，她立在那里搭拉着肩膀，显一副无打采、丧魂失魄的模样。

选举议员是在星期五这一天结束的。第二天布登洛克议员已经站在市政府会议厅已故的杰姆斯·仑多尔夫的席位前面，在聚集在大厅里的市长老和市委员会的代表前面举行宣誓仪式。誓词是：“我要忠诚勤恳地履行我的职责，用我所有的力量推动这座城市不断发展，我要忠于国家的宪法，真心为公众服务。在行使自己的职权和参加各选举时，既不能照顾个人的利益也不能顾虑亲友情面。我要遵守国家一切法律，对于任何人，不论低贵贱，都一视同仁。对于一切需要保密的事件我要保守秘密，更不应该命令我保守秘密的事，上帝保佑我！”

简直太难以相信了，那个女人想。但是她四周的人看到的跟她看见的也一样。人群前拥后挤地跟在市政厅传达后面向同一方向走：“咳，咳，是布登洛克，不是哈施特罗姆！”…从大门里走一大群各式各样的绅士来，他们转了个弯，步履若飞地向布来登街走去，大家都争着作第一个贺客。

“一不错，”那位女士暗中思索。“谢天谢地，这件事也起了作用了！”…她打了个冷战。又有一个谣言从里面放来，从人群里辗转向后传来，一直传到她的耳朵里。结果依然没有来。德华·吉斯登麦克因为票数最少名字已经被划掉。哈施特罗姆和布登洛克两人的斗争却仍然胜负未分。有个人绘声绘地给大家介绍，如果票数仍然相等，就要选一个“五人委员会”投票表决…突然间大门附近有一个声音大喊：“海涅·吉哈斯当选了！”

不错，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面纱的女人思忖，掩在衣服下面的两只手用力绞着…“一不错！噢，谢天谢地！”

“再说，”那个拥护布登洛克的人加添“再说咱们的市长鄂威尔狄克不是还给人家的孩作教父吗？这事办得多有面！你好好想想吧…”

哈施特罗姆！…这消息传到这里没有人知是怎么来的，它好像是从地底下冒上来，也可能是雪从天上带下来的，在一刹那间它传遍各。谁也没有反驳。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哈施特罗姆！…不错，不错，到底是这个人了。谜底一下被揭开了。面纱的那个女人早就应当料到这个结局。生活里的事总是这样的。再呆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觉得自己的泪一个劲往上涌…但一下局势改观了。忽然整个人群起了一阵动，人群从前边向后倒退过来，前面的人倚在后边人上，与此同时，市政厅前面的大门有一个鲜红的东西一闪…这是市政厅的两个传达，卡斯佩尔森和乌尔菲德的红袍，这两人着节日盛装，三角帽，白的，带黄翻沿的长筒靴，佩着装饰用的宝剑，并排走来，人群给他们闪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