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遇到了一件使他吃惊的事。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刻，他不停地向前直走，但发现他已不在上坡，小河的在冲击他的脚跟，而不是迎着脚尖泻来。渠在下降。这是为什么？他是否突然会到达纳河？这一危险很大，但后退的危险则更大。于是他就继续前了。

辛劳，已不少于六十法里了。

他完全不是向纳河走去。黎在河右岸有一是驴背形的地势，两边都是斜坡，其中一边的污泻纳河，另一边总渠。分开两的驴背形斜坡的端是一条向变化不定的线路，最的分岭，是过了米歇尔伯爵街，在圣阿瓦沟渠中；靠近林荫大，在卢浮沟渠中；在菜市场附近，在蒙特尔沟渠中。冉阿让就是到了这个分岭的最峰。他走向总渠，他的路线是正确的，但他一也不知。

渐渐地，可以说有恐惧侵袭了他。包围他的黑暗了他的心灵。他在谜中走。这个污沟渠实在太可怕，它的叉使人眩。在这黑暗的黎里被擒是凄惨的事。冉阿让必须找到，也就是在盲目地探索他的路线。在这陌生地区，他每冒险走一步都可能成为他的最后一步。他怎样走这里呢？他是否能找到一条路？他是否能及时找到？这个有石孔的庞大的地下海绵能让人钻又穿去吗？在黑暗中是否会碰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疙瘩？是否会走到错综复杂无法跨越的地方？吕斯是否会因血过多而他也因饥饿而同归于尽？难他俩最后要在这里迷路并在这黑夜的角落里留下两尸骨？他一无所知。他自问但又无法自答。黎的是个渊。就象预言家一样，他是在鬼的肚里①。

在这星光后面有八到十个黑影，笔直、模糊、骇人地在动。

这是保安警察的暗的星光在渠中升起了。

有一阵他觉得他在下面已躲开了因暴动而造成的惊慌的黎，那里的街垒使通断绝，他已回到了活跃正常的黎的下面。他忽然听到上有雷鸣样的响声，距离很远，但连续不断，这原来是车辆的动声。

①古代认为先知住在鬼的肚中。

如果冉阿让对我们在这儿所指的这一切有概念，他只要摸摸沟墙，就很快明白他不在圣德尼街的地下沟渠中。他会到手下摸到的不是打磨来的老石块，不是那即使在沟里也是贵而堂皇的古式建筑，地基是岗石和石灰浆砌的，其造价是八百利弗一脱阿斯；他会到摸到的是现代的廉价货，经济的节省的措施，碎磨石拌凝砂浆，下面有一层混凝土，造价是二百法郎一米，资产阶级的泥工程称它为“碎石货”但冉阿让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心情焦急，但镇静地向前走去，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靠运气，换句话说靠上天保佑。

在他后面，在他刚经过的沟巷中，他觉得离他很远的地方，一可怕的星光划破了沉重的黑暗，好象在注视着他。

每遇到一个分支，他就去摸拐角，如果发觉比他所在的巷狭些，他就不去，就继续原来的路线。他认为窄路通向死胡同，只能使他离开目标，也就是离开路。他判断得很正确。他就这样避开了黑暗向他伸的、我们已列举过的四个迷给他设下的四个陷阱。

忽然间他在前看见自己的影。它被一微弱得几乎看不清的红光衬托来，这一微光使他脚下的路和上的拱呈现模糊的紫红，并在他左右巷的粘糊糊的墙上移动。他惊愕地回一望。

冉阿让一开始就搞错了，他以为他在圣德尼街下面，然而很不幸他并不在那儿。在圣德尼街下面有一条路易十三时期的石砌老沟，它直通被称作大渠的总渠，它只有一个拐角，在右方；在旧圣迹区下面，它只有一条支，圣尔丹沟，它的四臂成十字形。小化窝斜巷的沟的挨近科林斯小酒店，但从没和圣德尼街的地下接通；它通到蒙特尔沟，这就是冉阿让所在之。在这里迷路的机会太多了，蒙特尔渠是古老网中最复杂的迷之一。幸而冉阿让已走过了菜市场的渠，这条渠的平面图呈现无数杂的鹦鹉栖架似的岔，但在他面前的困难还不止一次，街（这确实是街）的拐角也不止一个，在黑暗中象一个问号似的现着：第一，在他左方，是石膏窑街大渠，这个伤脑的东西，它七八糟的支成T字和Z字形，从邮政大厦地下和麦市圆亭下一直到纳河，以Y字形结束；第二，在他右方，是钟面街的弯曲巷和它三条岔，都是死胡同；第三，在他左边，是玛依街的分支，几乎在就象一个长柄叉，弯弯曲曲地伸展到卢浮下面排污的地下室，有许多分支伸向四面八方；最后，在右边，是绝人街下面的死胡同，在没到达总沟之前，这儿那儿还有些没计算在内的小隐蔽；总沟是唯一可以引导他到一个较远因而也比较保险的去的。

他大致走了半钟光景，至少这是他自己的估计，他还没有想到要休息一下，只换了一下抓住吕斯的手。黑暗显得更加幽，但这一幽使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