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霍尔顿。”她关上了橱门。“你好吗？”从她问话的气里，我立刻听老斯宾已经把我被开除的事告诉她了。

我不在乎是悲伤的离别还是不痛快的离别，只要是离开一个地方，我总希望离开的时候自己心中有数。

我一气跑到大门边，然后稍停一下，一气。我的气很短，我老实告诉你说。我烟得凶极了，这是一个原因——那是说，我过去烟得极凶。现在他们让我戒掉了。另一个原因，我去年一年内竞长了六英寸半。正因为这个缘故，我差儿得了肺病，现在离家来这儿作他妈的检查治疗那一。其实，我上什么病也没有。

总算我运气好。刹那间我想起了一件事，让我觉到自己他妈的就要这个地方了。我突然记起在十月间，我怎样跟罗伯特。铁奇纳和保尔。凯姆伯尔一起在办公大楼前扔橄榄球。他们都是不错的小伙，尤其是铁奇纳。那时正是在吃晚饭前，外面天已经很黑了，可是我们照样扔着球。天越来越黑，黑得几乎连球都看不见了，可我们还是不肯歇手。最后我们被迫歇手了。那位教生的老师，柴柏西先生，从教务的窗探来，叫我们回宿舍去准备吃晚饭。我要是运气好，能在要关想起这一类事情，我就可以好好作一番告别了——至少绝大分时间都可以到。因此我一有那，就立刻转奔下另一边山坡，向老斯宾的家奔去。他并不住在校园内。他住在安东尼。魏思路。

“我来给你脱大衣吧，亲的，”她说。她没听见我问候斯宾先生的话。她的耳朵有聋。

嘿，我真是三脚两步跨了屋。“您好，斯宾太太？”我说。“斯宾先生好？”

她把我的大衣接在门厅的橱里，我随使用手把发往后一掠。我经常把发理得很短，所以用不着用梳梳。“您好吗，斯宾太太？”我又说了一遍，只是说得更响一些，好让她听见。

我忘了告诉你这件事。他们把我踢了学校，过了圣诞假后不再要我回来，原因是我有四门功课不及格，又不肯好好用功。他们常常警告我，要我好好用功——特别是学期过了一半，我父母来校跟老绥谈过话以后——可我总是当耳边风。于是我就给开除了。他们在潘西常常开除学生。潘西在教育界声誉。这倒是事实。

嗯，等我过气来以后，我就奔过了第二0四街。天冷得象在地狱里一样，我差儿摔了一。我甚至都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奔跑——我揣大概是一时兴。我穿过路以后，觉得自己好象失踪了似的。那是个混帐的下午，天气冷得可怕，没太什么的，在每次穿越路之后，你总会有一象是失踪了的觉。

“好了没有！霍尔顿，他完全跟好人一样了——我不知怎么说合适…他就在他自己的房里，亲的。去吧。”

嘿，我一到老斯宾家门，就拼命起铃来。我真的冻坏了。我的耳朵疼得厉害，手上的指连动都动不了。“喂，喂，”我几乎大声喊了起来“快来人开门哪。”最后老斯宾太太来开门了。他们家里没有佣人，每次总是他们自己来开门。他们并不有钱。“霍尔顿！”斯宾太太说。“见到你真兴！来吧，亲的！你都冻坏了吧？”我觉得她的确乐于见我。她喜我。至少我是这样觉得。

要不然，我心里就会更加难受。

嗯，那是十二月，天气冷得象巫婆的，尤其是在这混帐的小山上。我只穿了件晴雨两用的风衣，没手什么的。上个星期，有人从我的房间里偷走了我的骆驼大衣，大衣袋里还放着我那副里的手。潘西有的是贼。不少学生都是家里极有钱的，可学校里照样全是贼。学校越贵族化，里面的贼也越多——我不开玩笑。嗯，我当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尊混帐大炮旁边，看着下面的球赛，冻得我都快掉了。只是我并不在专心看球。我连不去的真正目的，是想跟学校悄悄告别。我是说过去我也离开过一些学校，一些地方，可我在离开的时候自己竞不知。我痛恨这类事情。

老斯宾告别。他患着行冒，我揣在圣诞假期开始之前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写了张条给我，说是希望在我回家之前见我一次。他知我这次离开潘西后再也不回来了。

“好，”我说。“斯宾先生好吗？他的冒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