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显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凄凉。包青能感觉到李仁政腰部那一小片温暖的区域,尽管隔着劣质的被雨淋湿的皮革,包青的一只手还是感到了李仁政的体温。这样的情景很陌生也很熟悉,包青突然清晰地记起来,好多年前的一个春节的夜晚,他和大猫、李仁政合骑两辆自行车去县里看一个歌星的演唱会,回来时候李仁政的自行车爆胎了,结果大猫逼他跟李仁政换了自行车,他们像卸包袱一样把包青卸下来了,包青记得他一个人推着一辆报废的自行车走了三十里地。
包青不知道程少红也是大猫邀请的宾客之一。他们一进富利华饭店,先看见的是花枝招展的程少红。程少红站在通往二楼包厢的地方对镜补妆,她打扮得过分的认真,看上去像舞台上的民歌手,看见包青她慌忙把口红往包里一仍,嘴里尖叫起来,说,你怎么肯来的,没去十八顶轿子抬你,你也赏脸来了?
包青不说话,只是不自然地微笑着。他对程少红说,你打扮得很漂亮呀。程少红说,漂亮个鬼。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打扮得像三陪嘛,三陪怎么的,今天大猫就是让我来当你的三陪的,大猫说了,给你大博士当三陪,是我的荣幸!
穿红旗袍斜佩着金色欢迎条幅的引座小姐迎上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叫巴黎厅的包间。包青看见一个肥胖的穿着西装的男人从椅子上慢慢地站起来,貌似大猫,不像大猫,但看他额头上的一块红色胎印,一定是大猫。大猫原本是要和包青拥抱的,由于包青不由自主的退缩,改成了握手。大猫温热的手紧紧地抓着包青,不肯放松。他说,包青呀,你摸我的心,跳得多厉害。他拉着包青的手贴在他的西装胸前,包青,我不骗你,省长接见我我也没有这么紧张。包青笑起来,把手抽出来,说,要是在路上见面,肯定认不出你来了。大猫说,你不认我,我可是认得出你来,你在电视上就那么闪了一下,我就把你认出来了。旁边有几个男女立刻附和道,是的,那天看电视,我们经理一下就把博士认出来啦!
包青被大猫拉到他身边坐下了。除了李仁政和程少红,桌上还有几个人,都是大猫的员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穿着粉红色的毛衣,一直用一种躲闪的却是灼热的目光看着包青,包青不好意思问,大猫却先知先觉地介绍了女孩的身份,原来是马桥中学钟老师的女儿小钟,现在在大猫的厂里做会计。钟老师现在…包青话没有全部出口,从众人表情里就知道究竟了,小钟立刻埋下头。大猫在旁边踢了踢包青的脚,轻声道,去世了,去年,癌症。包青哑然,突然想起当年教物理的钟老师是唯一宠爱他的老师,因为他学物理有天分。包青正不知所措,那个小钟却突然站起来,举起酒杯过来,说,包大哥,我从小就听我爸爸说,他培养出了个博士,今天见了面,我要敬你一杯。
包青就喝了第一杯酒。来的时候包青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胃不好,酒精过敏,第二天赶路,不能喝。但小钟特殊的身份以及特殊的眼神使他丧失了拒绝的勇气,他开了一个头,后来便是覆水难收了,大猫那些员工还可以推挡,李仁政的劝酒顽固得难以拒绝,而程少红的劝酒则带着某种胁迫,某种没有分寸的色情隐喻,让包青很难堪,也难以抵挡。她要和他喝交杯酒,包青惊讶于程少红的狂放,他涨红着脸说交杯酒不是随便喝的,程少红说,当然不是随便喝的,这算我罚自己的,当年我狗眼看人低,就没看出你包青的出息,我后悔死了,要不然我也是个博士太太啦。包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赔着笑,人却赖在椅子上,不肯接受程少红环绕过来的胳膊。旁边的人都起哄,程少红被晾得尴尬,突然架不住了,把酒往地上一泼,说,不喝也羞不死我。现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