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旅社的人发现金发女孩变得丑陋了；她的容貌正一天天枯萎下去。她说她是来这里考广告模特的，拿着张名片四问——谁都知，她被骗了。她是。有人说。你们才是，你们都是，你们全家都是——我不是！你们满城人都是，你们两百万人都是——我不是！

窗外好像起风了，克渊看见绳一样的东西突然从路基上蹿起来，飞快地掠过。克渊觉那是一条蛇。克渊想怎么回事，蛇为什么会飞？过了一会他不再想了，他找到了厕所，咣咣地摆着锁，突然锁上了，咯哒一声，克渊终于放心地蹲了下来。

现在不是，将来也许就是了呢。女孩说。是什么？克渊问。女孩几乎像歌唱一样唱了那个堕落的有碍风化的音节：———

他终于找到了她。如果你愿意陪我说一个晚上的话，我愿意付二百。克渊说。一个晚上二百？行情我是知的。女孩讥讽地看着克渊。我知你不那生意。克渊说，你如果是———我就不会———

克渊说，别去。恐惧随着生理的悸动而消失，耻辱击倒了克渊，克渊蹲在地上，两只手蒙着脸对床上的金发女孩说，别去，别脱。我有病的。克渊说，我有病的。6.蛇为什么会飞

克渊愣了。女孩咯咯地笑了一阵，又嚎啕大哭起来。

克渊坐在火车上。去北京，或者天津？他要去哪里我们不知，总之克渊上车了。他们说现在正是世纪之，2001年就要来了，21世纪就要来了。克渊上车之后才想起来，21世纪要来了，车站广场的世纪钟要敲2001下，多么壮观，多么宏伟；没谁会记得，有个男在半年前从上面下。想到这里，克渊忙着开窗。旁边的妇女提醒他，车上有空调，窗打不开的。

你误会了…克渊说。别人说我是，我就不是！金发女孩说，你不要我，我偏要你的！5.最好的夜晚或最伤心的夜晚他和女孩坐在租车后座上，女孩的一只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这场景是克渊曾经幻想过的，一个女孩的柔温的胳膊挽着他的胳膊，可是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克渊觉得女孩的胳膊很沉重，克渊的心情也很沉重。

克渊看着金发女孩满脸是泪，她甚至来不及穿上跟鞋，就风一般地从拉特公司逃走了。克渊再次遇到金发女孩的时候心事重重。他的有些问题，像一棵不开的果树；通俗地说，叫作痿。这让他无法释怀。他疯狂地在城市中寻找金发女孩，因为每次他从梦中醒来，手总是放在那个地方；他认为那是金发女孩的手。

梁拍着手向世纪钟走去，快来看啊，免费的啊，不看白不看啊，活人世纪钟啊！克渊冷笑地看着他。直到他发现梁的目光多次掠过车站旅社；今天冷燕当班。克渊了一冷汗，他想着梁的睛，那里面没有一丝的欺诈，就像刚才那条死去幼蛇的睛，绝望而无畏，没什么，活着很好，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

金发女孩说，我给你一次，就，有什么了不起的。

女孩说，关灯，什么也不也得关灯，我们谁也别看谁。克渊站在黑暗中，他说，不一定在床上，我们坐在沙发上也可以谈。然后他听见金发女孩说，我从来没过这号事，我心得厉害。克渊发现自己在颤抖。他看见金发女孩在解衣的扣。女孩把他的棉被打开一半，她好像准备钻去再脱。

？你想就去吧。

克渊说，×，怎么会打不开呢？门窗都锁死，存心不让人听世纪钟，×！火车开起来很快，火车开了起来克渊就忘掉了世纪钟这码事了。车窗外城市的灯火一眨就消失了。

金发女孩大骂着走旅社，几经辗转后去拉特公司找工作。德群让她站在桌上艳舞；她了，她告诉德群和克渊，别耍样。可最后她还是大骂着离开了，我不，不这个！

六月十日那天，车站广场上大约有二十多人亲目睹了男梁钟的旷世奇观。他们没来得及捂住耳朵，所以每个人都听见了死者最后晦涩的喊叫声，清账！正午十二的钟声宏伟地敲响了：清账！清账！清账！4.金发女孩与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