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不见好转,没有什么结果。那一次在西安一家很有名的大医院经过一群很权威的医学专家会诊之后认定宝光的病要治好很麻烦,要花费十多万元,而他得父母仅仅是收入极其有限的普通农民,面对如山沉重的治疗费用数字,只有选择沉默和放弃。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治疗了,这已经是花完了全家所有积蓄和和从所有亲戚那里借下的钱。父母已经大失所望,准备把他抛弃,扔在火车上,让人拾去,或者让其听天由命,活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活多长就是多长。他虽然被摔伤,大脑受损,智力衰退,可是,在一些基本的人事和日常人情道理方面却很依然很清醒。他似乎看穿了父母的心思。于是,他说,爸爸妈妈,我长大一定要养活你们。你们为给我看病,花了那么多钱,我不报答你们,我不得安心啊。我长大怎么都要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说着,他哭了,泪下如雨。他的父母见此情景,也都伤感流泪,不忍心把他抛弃了,于是,把他带回家了。
上面可从那次摔伤之后,他从此就迟钝了。性子缓的生了锈,脾性又温和又腼腆,像一个害羞的女孩子,而不像一个活泼刚烈调皮的男孩子。与其他孩子在一起玩,常常又成为其他孩子欺侮辱弄的对象。也许自卑,也许可以为学了,他也安之若素,满不在乎,受人欺侮了,只是沉着脸,低着头,面无表情,闭着嘴巴也不说话,内心一定是酸楚无奈的。有几次,在课间,学生在院子里玩耍,宝光被其他学生掀翻在地,或者被其他学生压倒,或者被踢打。我看到后,批评这些学生不该欺负弱小,并且要求宝光以后给我反映,谁要欺负他了,我惩罚他们。看到我为他做主,宝光高兴了。一次,上课,他气愤地给我反映班级谁欺负他了,说是故意把他压倒在地不让他起来,直到上课铃响了,才跑了,他腿脚不好,跑不动,才迟到了。我批评那个学生。可是,我后面常常接到宝光反映,同学们常常有人拿他开心,我也没有办法了。看来,学生在一起玩耍,难免发生碰撞,弱者自然被戏弄受到一些伤害和不恭的待遇。除此外,班级学生在自习课上,在课间,在教室气氛比较活跃时候,在纪律松弛时候,一些学生也拿他开心。一次,我让学生讲故事,宝光后面的那个男生就一本正经地说,我讲一个故事。从前一个娃,学习好得很。有一次放暑假了,他妈妈带他去走亲戚了。上午饭后,亲戚和他妈妈都出去看戏了,这个娃起来,一个人在院子里,嘴馋了,看见树上桑葚正红,就上去摘桑葚了。不小心,从树梢掉下来,这个娃昏过去了…宝光在一边听着,满脸无奈和酸楚。
宝光长相不算赖,个子中等,脸是那种柔和的圆,眉毛撇成八字,面相有些愁苦,却也端正。他才十四岁啊,却常常一个人沉默不语,只是心事重重。他除过学习不好外,除过干不了重体力活,对其他事情还是很明白的。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其他孩子的不同、差距,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残疾人,是一个别人眼中的废物,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各方面都比其他人比一般正常孩子差的人,自己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生龙活虎、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宝光了,自己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欺负辱弄的弱者,生活的弱者了,意识到自己将来的黯淡的前途和萎缩的人生。他面对这些如山的重压和苦难,只有默默承受,只有低头认可,只有面对痛苦,只有以苦做乐。索性不让这如山的重压把自己压垮吧。于是,他便在课外疯狂地和人玩,和比自己小的孩子在一起疯玩,只有在忘情的玩耍中,他才会忘却残酷的现实,忘却生活的失意,忘却自己的不幸,才会停止思考,才会在汗水里麻痹自己,忘记将来。可是,在课堂上,在其他学生都静静地学习写作业时候,在其他学生都在课堂上踊跃发言的时候,在其他学生都学有所得而感到真正快乐脸上涌上幸福红晕和自然而然的快意的时候,在其他学生都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学海中享受成长和获得知识的成就感、满足感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的茫然和失落,他的惆怅和无奈,他的嫉妒和愤恨。在别人都专心学习的时候,他常常睁着一双木然无神的眼睛,有时在东张西望,更多的时候则是瞅着教室前面的黑板和教室门框甚至教室上空的房梁横柱,有时则是透过窗户不时瞅瞅教室外面的院子和从窗口飞过的小鸟,有时似乎在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