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吧?伤到什么程度?”
“好像是伤得不厉害。大概是船员之间喝醉了,打了一架。打赢了的对手,飞快地逃走了。这是常有的事。”
“倒下来的船员呢?那人现在…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人的膝盖一边发抖,一边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听说今天一大早就上船了。港里有一艘比预定早一天出发的货船,听说是那艘船上的船员。这会儿,已经在海上了吧!”
老人喉咙里咕嘟响了一声。
(上船了?这会儿已经在海上了?)
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慢慢地从他的心头涌了上来。
(太好了…太好了…那家伙已经不在了!而且,昨天晚上的事谁也没有发现就那么过去了!)
老人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
(那个男人,已经不要火炉了。啊啊,是这样的吧,本来一开始,我借给他的钱就够多的了!那时候,我都入迷了,打开抽屉拿出钱,连数都没数就递了过去。而且,如果这家伙用它做本钱,玩牌又挣了一大笔,就更加没话可说了。)
昨天晚上自己烧昏了头,揍了船员一顿,这还不如说让老人产生了一种快感。而且,不用放弃那个小姑娘,事情就了结了,也让他比什么都高兴。
可尽管如此,这时,老人又陷入了沉思:昨天晚上看到的那蓝色的袖口和白白的手呢?
那究竟是什么呢…
老人禁不住仰望起砖房子来了。
怎么看,也是一幢魅幻般的房子。像是被风从那个遥远的幻影的小镇搬来的,又像是用纸、板和颜料搭起来、模模糊糊的灯光照耀下的舞台布景…
还有,从七楼窗户里露出来的白白的手,确实是戴着银手镯的啊!一定是因为自己想进到那个沉到海里的小镇的幻影中,才把它想成姑娘的手…
(那孩子怎么会在这里!那孩子,应该还是那个小小的身姿待在火炉的光里。)
尽管如此,老人还是想看一眼窗帘里面的人。
老人走进了砖房子。
寂静无声的石头楼梯上,晃动着月光。不知为什么,这时,老人奇怪地怀念起爬到这楼梯的顶上、静静地坐在那里的人来了。
咚、咚,响起了脚步声,古董店主开始往楼梯上爬去。从二楼到三楼,从三楼到四楼——
月光从一扇扇楼梯平台的窗口里射了进来。越往上爬,楼梯像是变得越明亮了。而且蹊跷的是,越往上爬,古董店主的脚步变得越轻快了。迄今为止,他只是往自己家的二楼上爬,都直喘粗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不知从什么起,他的腿变得像少年一样强壮了,就是上一百级、两百级楼梯,也不会觉得累。还不仅仅是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睛闪耀着生机勃勃的光辉,整个身体里都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年轻的感觉。他的头发乌黑,脸蛋儿泛起了一层玫瑰的颜色。而且,还自然而然地突然吹起了口哨。
现在,沐浴着月光往楼梯上爬的,已经不是那个古董店的老人,而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了。那是老人正好返老还童了三十岁的身影。不,不是那个倔强、刁难人的年轻时候的他,是一个目光热情的温柔的青年。
年轻的古董店主,现在心中充满了懊悔。
“不就一个项链吗,要是给你就好了!最配它的,还是你啊…”小伙子一边上楼梯,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一口气爬上七楼,他轻轻地敲响了最边上的那扇门。然后等待着。因为没有一丝回音,他把耳朵贴到了门上。于是,听到了微弱的歌声。古董店主突然推开了门。
月光如水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穿着蓝衣裳的姑娘。姑娘长长的头发披到肩上,一边摇晃着银色的手镯,一边干着针线活儿。铺在膝盖上的,是一块雪白的桌布,边已经大部分都锁完了。果然是…古董店主想。但是,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他有一种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预定好了这样的见面似的。
“边终于锁好了!”
古董店主嘟哝道。一做完桌布,姑娘就把它一丝不苟地铺到地板上,摆上了两人份的餐具。两个碟子、两把匙、玻璃酒杯、银茶壶、两条餐巾…接着,姑娘站了起来,把一口大锅放到了边上的火炉上,开始烧起汤来。
一切都和桌子上发生的事情一样。不过,现在变得和自己一样大的那个姑娘是…她到底是谁呢…
这一刻,古董店主的心中突然充满了怀念。他把蓝衣裳的姑娘,看成了从前的妻子。不知不觉地,遥远的外国港口的姑娘,千真万确与自己的妻子重叠到了一起。这会儿,正用那让人怀念的笑脸对着自己,正在招呼自己哪:快进来呀——
古董店主不由得大声地呼唤起妻子的名字来了。然后,为了成为妻子准备好了的餐桌的正式的客人,进到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