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九双往马上一驮,朝着镇子出发了。朝着镇子——那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镇子的方向——
不过,在原野上越往前走,清作越来越吃惊。
原野上是一望无际的大蓟的花!怎么走、怎么走,都是开得绚丽烂漫的红紫色的花在风中摇曳。连那条迄今为止一直在那里的羊肠小道,也被大蓟的花给埋住了,找不到了。还有比这更难走的原野吗?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原野吗?侧耳倾听,这回是花儿们自己唱起了歌:
“撒出来吧,撒出来吧,花的种子。
撒出来吧,撒出来吧,花的种子。”
和那女孩一样的调子。而且,是像针一样尖锐、高亢的歌声。大蓟的花们一边在风中摇曳,一边好像是自己在迅速地增多似的,那势头太凶猛了!不过是一个晚上,就成了一望无际的刺人的原野了。而且,越是往前走,大蓟越高、叶子越大,草丛也更加深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作要扒开草才能前进了。
就快要到镇上了吧——不,从里程上来看,应该已经走到镇子的中央了,这时,前头的草沙沙地摇晃起来,清作的耳朵里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脚疼得走不了啦,清作,卖给我一双长筒靴吧!”
清作一怔,站住了,眼前跳出一只狸子,用小小的黑眼睛仰望着清作。
那一刹那他吓坏了,因为这只狸子的背上有个枪眼。是一个黑乎乎的旧伤疤。而且,那张脸和那身皮毛,他觉得特别眼熟。
(是的,绝对是的,这是我刚开始干这一行生意时,卖给镇子上那家最大的毛皮店的狸子!)
清作想和这只狸子搭话,可舌头不听使唤,发不出声音了。于是,狸子又说了一遍:
“卖给我一双长筒靴!”
说完,从嘴里掉下来一块银币。银币骨碌碌地滚到了清作的脚下。
“…”脸色苍白的清作,从行囊里取出一双新的长筒靴,给了狸子。狸子把它们穿到后腿上,摇摇尾巴,就消失在草丛中了。清作突然害怕起来。一种来历不明的恐惧,从脚下哆哆嗦嗦地爬了上来。他哪有心思去捡什么银币!才一个晚上,这不可思议的大蓟花就把原野、镇子、村庄、房子和人都给埋了起来!而且,也许现在这里还活着的,只有起死回生的毛皮们了吧…
就在这时,像沸腾的回声似的,从大蓟的花丛里响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声音:
“卖给我一双长筒靴!”
“清作,卖给我一双长筒靴!”
“卖给我…”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清作的身边已经坐满了数不清的狐狸、狸子和兔子。每一只身上都有枪眼,每一只嘴里都叼着银币。其中,也有的叼着五块、十块银币。它们把银币噼噼啪啪地丢到了清作的前头,缠住他要长筒靴。清作不顾一切地把长筒靴从马上卸下来,分给了动物们。但是,只有八双长筒靴,立刻就没有了。清作尖声叫了起来:
“已经没有了!长筒靴已经没有了——”
然后,他骑到了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