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妈怎么能这样呢？儿就是儿，邻居就是邻居，为什么要骗小髻，小髻在家中，设想过事情的结局。碍于田大妈的面，她也想亲看一看对方有没有诚意，究竟残疾到什么程度，她梳洗打扮了一番，还是来了。无论成与不成，她都要留给人家一个好印象。同一个跛谈朋友，在觉受了委屈的同时，她也到了自的优越。主动权是在小髻手里的。现在，她保持不住这镇定了。田大妈不愧是老谋算，不知从何日起，她就开始周全地计划着今天的一幕了。小髻在完全不设防的

“这是我儿住的。怎么样？”田大妈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想不到这么讲究。都能拍电视剧了。”小髻说的是真心话。阿宁活得神气，但田大妈的儿活得似乎更滋（这是小髻刚学会的一句北京土话）。

“你若是喜的话，这里就是你的家。”

小髻不以为然。她虽是乡下人，但阿宁是上等人。她因为带着费费，也颇去过几家有学问有地位的人家。一个看自行车卖旧书报的老太太，再打细算从嘴里抠，也是不能比的。门缓缓地开了。小髻虽然了足够的思想准备，还是被屋内的繁华景象惊呆了。落地的纱帘，的吊灯，使这间不大的房屋显一局促的豪华。一浅茶的组合家里，摆放着电视机、录音机。地当央，是镀铬床，镶有小天使图案的席梦思床，缀着缨络的床罩直垂到地面，将主人的温馨与甜都笼罩在一片蓬松之中。墙上挂着电石英钟，正值报时，奏像钢琴一样悦耳的声响。地面上铺着几何图型的地板革。小髻移动了一下脚步，地板上像盖了章似地留下一双脚印。倒不是小髻鞋脏，而是地板革柔和的反光，被鞋涂抹得不那么清晰了。多宝格的文架上，安放着瓶和其它叫不上名的瓷，当然还有唐三彩。最下层矗着一枚型彩，足有小号瓶那么。于是小髻很想走过去摸一摸——它真是一枚鸟，还是白石雕成的？

这就是那个跛——田大妈给小髻介绍的那个对象——她惟一的儿！

“小髻，你看看我这个家怎么样？比你家不差吧？”田大妈像个博馆的讲解员，领着小髻参观。

难堪的静寂。

田大妈家也是中单元。不过比阿宁家多了一小间。在小髻摆单人床挂紫布幔帐的那侧墙上开了一个小门，田大妈就住在这间。刚才小髻一门，也就是坐在这里，几件简单家，一床半新的被褥，墙上挂历上有一个大的人，正对着人笑…其余的走廊、厕所、厨房，都同阿宁家走向一样，只是没有那么净。厨房里的炊也很少，搁板上也冷清，全不像阿宁家有诸多的不锈钢锅盆和麻油辣酱腐陈醋等瓶瓶罐罐。看得，田大妈家是清贫而寡淡的市民家。小髻沉静而矜持地跟着走动，不知不觉中用阿宁的光打量这一切，着淡淡的俯视。

小髻有些意外。这话问得不近情理。房间又不是衣服，不可以换着穿。对别人的家，她喜怎么样，不喜又能怎么样？当妈妈的，也许是兴糊涂了。

“你喜吗？”田大妈接着追问了一句。

这房不知属于哪一对幸福的小鸟！小髻由衷地羡慕他们。阿宁没有这样的“席梦思”说是怕费费睡驼了背，但也说过这样一张床，价钱贵得会使人噩梦。阿宁也没有这样的“多宝格”说是玩丧志会使人堕落，但每逢领费费去，总要买回些便宜的小工艺品。阿宁也不买石英钟，说是到她国时，带回一架誉满全球的“西铁成”要便宜得多…

就剩下相当于阿宁卧室的那间大房屋了。田大妈搓搓手，将房门推开一细，然后示意小髻自己接着去推。那神情，有像东海龙王显示他的定海神针。

猝不及防的小髻，突然明白了。这里的一切摆设像个新房，但它不是新房。墙上该挂夫妻合影的地方，只挂着一幅青年男的半照片。隔得远，眉目看不清楚，影影绰绰只觉得是个很清癯的面孔。

吃一清凉油味。仔细一看，那糖盒原是装药的铁盒，一侧还写着：活血化瘀，主治跌打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