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搬家。”

“男汉，是吗？”女人说，语气不大客气。

“得等。晓堃得有人陪她一段时候。您不吗？”

“也许是去旅游。”

孩的父亲有一回说起这两个孩：“本来没想这么早要他们。”这句话其实不能成立，如果晚要的话就不再是他们了，是另外的两个，或者一个，也没准是三个。年轻的父亲说：“其实是一次失误。”

大门里，也许是在白的走廊上，也许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有一只钟，不动声地走个不停。大墙下的影渐渐窄了。

“真多，哟——，真多哟！”

两个孩正正经经地想了一会，想蚂蚁去逛逛的事，也想起自己去逛过的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几乎是同时来到这世上，之后在某一个早晨，父母打发他们到院里去玩，在那个令人惊讶的窗下，世界变得更真实更了，更妙也更神秘。

“上哪儿去呢？”

孩不说，又调了一遍礼拜日，语气神态都极虔诚，生怕这不是礼拜日。蒙蒙的天，的空气中有煤烟味，萌动着淡淡的绿。

原来是一对双胞胎的兄妹俩蹲在窗下数蚂蚁。两个孩和一幕蚁群迁徒的壮观场面：千万只蚂蚁一只挨一只横着铺开纵着排开，一支浩的队伍弯弯曲曲绵绵延延不见，每只都抱了一份粮或一只白的蚁卵，匆忙赶路。

“吗搬家呀？”

“真长，是吧？真——长。”

“不。我只是来看看，没什么事也没什么办法就行了。天奇最不愿意在他倒霉的时候有人特意来陪他。”

男人又把地图册翻过两遍了，毫无结果。他站在屋中央反复回忆着女人在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没有记错：是太平桥。背后的玻璃窗越来越亮，地上有了他模糊的影。四间回旋着一连串空幻的噼啪声，是他把手指关节扳得响。

“要是这样就没什么可奇怪了。这就快完了。”

“逛逛呀？”

孩问一个过路人：“它们在吗呀？”

“今天是礼拜日！”

两个人第三次见面是偶然碰上的，在夜行火车里。两个人从不同的地方回来，回相同的地方去。火车在夜里经过许多大站小站，一些人下去，又一些人上来。夜很长，路也很长。人都稀里糊涂地睡，用大衣把自己蒙起来，也是因为冷，也是因为人睡着了样都俗气，象傻瓜，象可怜虫。等到车厢里的灯光刷地灭了，窗外现远山和田野上的雾。人们推开大衣，找白天的觉，尽快使自己懂得这是在什么地方，什么年代。两个人醒了的时候互相发现了对方，原来一直面对面坐着，原来夜里还都听见过对方的梦呓。

“您得等他们来吗？”男人问。

他惊讶地扭转脸看她：“不，我没这么说。”目光磕磕绊绊地下移，停在她前的扣上。“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方式，可能有的人更习惯一个人听听音乐，喝喝酒。”

“失误？”“以为是那药，结果不是，是治冒的。”这一失误不要，看起来是上帝的事，结果呢，就有两个灵魂在那儿认认真真地数蚂蚁了。不过数来数去还是20“27、28、29、20…”

“已经完了，”女人说“没办法了。”

“无所谓。说不定就是去逛逛。”

淡淡的绿之中，有斑斑块块忧郁的鹅黄；当他离开家的时候，连翘正在开放。那时节细雨霏霏，行人寥寥。什么时候杨树备下了新鲜的枝条，现在弯曲着描在天上，挂一串串杨，飘飘摇摇如雨中的铃档。单薄的连翘，想必有一苦味。在冬天里，在以往的日，譬如寂寞的黄昏，譬如夜里北风刮得门窗突突作响，那时你什么呢？它们却已经准备好了有一天和你相见，在礼拜日的早晨，在路上。

“是吗？这么严重？”男人说“这我还不知。”

女人很快地仰起看了男人一，一回看得这么认真，这么不平静。

“给我说个歌谣，听见没有？说个歌谣。”

们可简直是相敬如宾。”

“嘿，你们俩怎么没去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