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个月痛苦不堪的日，在整整一周谁也不理谁之后，在一个星期天的晚上，金超突然冲纪小佩的卧室，抖着手里的一打信纸，脸苍白地问纪小佩：“周肇基是谁？！他为什么给你写这样的信？为什么？！”

它死了。难死亡是它惟一的结局么？！他们像守灵一样守着它，不再谛听生活的音响，不再看世界上任何积极有用的东西。

“所以，我跟你说，虽然我盼着你回家来，但是周末，你最好还是和金超呆在一起…男人很在乎这个，他们希望你守着他。”

现在，小佩穿过这座城市到中国文化大学去了。一双无情的手抡着那两个字，无情地敲打着他的心灵，他受到痛苦的震动。他恨那双手，但是他不知怎样制止它。

早晨，金超从梦中醒来，太已经升起老了。洗脸的时候，他脑里又闪现了那个让他到震惊的字。他朝镜里看着自己，问：“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随后他又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摇摇，说：“不，不到万不得已…”

小佩笑了：“谁瞎想了？”

上了车，他就眯住了睛。

…

关于生活的思索，就在这没有结论的状态下结束了。

临走的时候，已经对女儿的生活失去了解的骆丹长长地叹了一气，说：“小佩，活着很不容易呢。”这是她对刚才说的那些有关自己的故事的一个总结。

纪小佩已经知金超到学校撬了她的办公桌，拿到了那些信——这使得她极为惊愕，这没有教养的行为对于她的伤害，使她对他的最后期待化为泡影。

在父母亲面前，她也无法展自己。自从父亲那番思熟虑的谈话以后，她一直把自己包裹着。

“妈。”她说。

骆丹坐在她边，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纪小佩当时正靠在床上看书——周肇基的书。

“俩人在一块儿过日，难免磕磕碰碰，遇到事，你就顺着他，别老像在我面前那样任…还有，别瞎想，好多事情其实都是瞎想坏的。”

那些信没有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中的暧昧话语，全是对历史与现实问题的学术讨论。纪小佩最担心的是金超把这些信件给有关门，从而给周肇基带来危险——毕竟，有很多话题还不是可以公开讨论的。金超以这方式发作这件事情，并不是最坏的。纪小佩脸上没有丝毫惊愕的表情，都没有抬，也没说话，继续看书。

“奥迪”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他们竭力不去看它，尽他们都烈意识到它那苍白的尸横亘在他们中间。他们低着在想一些永远想不透的问题：它怎么就会死亡呢？那初吻时的激情呢？那惊心动魄的和神的甜颤栗呢？都消散了么？如果它是一个机，那么它是什么时候染上疾患的呢？当初都有哪些病状？谁应当担负看护它的责任？它为什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

骆丹也看了这一。

门在母亲后刚一关上，小佩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趴到床上，任由泪从睛里来…那时候，周肇基写给她的信件就在她贴的袋里。那不是情书，那只是一封谈学术问题的信件，但是她把它放在贴的袋里。她不知该怎样看待它。

纪小佩懂事地笑着说：“我知。”

在纪小佩超常的冷静面前，金超完全失去控制，把那些信撕成碎片，然后扑向纪小佩，把她手里的书夺过来。他竟然有时间看了一下书的封面，当他又一次看到那个可恶的名字的时候，一无名的怒火烧得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几下

纪小佩看看母亲，说：“我知。”

骆丹看小佩心里有事，临睡前到女儿房间来说一会话。纪小佩正躺在床上看书。母亲来，她把书放下，坐起来。

“没有。”小佩调的语气恰恰说明母亲推断正确。

她已经成功地让父亲和母亲相信她理解了生活，理解了父亲的话；同时，她也让他们相信她和金超的情很好，她在全力支持他的事业…父亲夸奖了她。父亲了解到金超目前的状况以后，赞赏地说他前途无量。当时他们正坐在客厅里，纪小佩有机会凝神看着日渐苍老的父亲，心里竟有了一酸楚的滋味。

她们聊了很多，主要是母亲在从一个女人的角度谈她的人生经验。

实际上，整整一个晚上，她并没有向母亲说她的真实境，母亲也丝毫不了解她和金超的情状态。一无形的东西阻隔着她说那一切。

这天晚上，纪小佩失眠了。

死亡是一个沉重的字，这是一述说，一事实的确认，一赤的提醒。人的死亡引起的是活着的人的惊悸和哀痛，事的死亡引起的却往往是人沉静的思索。情从名分上来说，应当属于某事，但是它的死亡引起的除了思索之外，还有当事者持续不断的内心责问，对自己、对对方、对世界的责问。金超和纪小佩目前就在这状态。他们都知他们的情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