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经开始了,他现在做的,不过是对开始了的那些事情的一个总结。
金超在向纪南述说他的想法的时候,纪南曾经这样和他说起过类似的问题,当时他无言以对。
“如果仅仅为逃避现实就下这样大的赌注,”纪南沉吟着说“是不是有点儿太那个了?”纪南具体分析了事情的利弊,但是这没有改变金超的决定。
“吴运韬是有责任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不是你的选择,这是吴运韬的选择…你在走向政治,在政治斗争的战场上,书生气的人的结局都是悲惨的。我担心的是,你太善良了…”
金超幽幽地说:“我想,纵恶不会比向善更难。”
纪南看着金超,好像突然遇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在吴运韬眼里,金超渐行渐远,已经消失在大西北黄土高原深处了,就像曾经出现在生活中给他带来好处和坏处的很多人一样。他对这些人甚至连记忆都不能留下,很多过去的敌人或者朋友出现在面前,他都不能把他们认出来。他面对的永远是直接作用于他眼前生活和利益的人。
苏北对吴运韬:“金超这两天可能离开北京。”
吴运韬很惊讶说:“谁?金超?”
他竟然一时想不起来金超是谁。
苏北看着他。
“哦…”吴运韬说“他要走了。”
苏北说:“我们应当为他送行。”
“应当,”吴运韬说“你跟金超联系一下,问是哪一天,到时候你安排一下——你现在在这里主持工作,这些事要由你决定。”
吴运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
金超在电话里非常激烈地拒绝了苏北为他送行的要求,但是,他的语气随后就缓和了下来:“谢谢你,老苏。谢谢班子里的人。”
金超没提吴运韬,尽管苏北特意说明这是吴运韬的意思。也许吴运韬在金超心中也像他在吴运韬心中那样褪去了颜色?岁月就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人和人之间,究竟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
放下电话,苏北极为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灵魂并不是一个整体,你感觉到的实际上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很多情况下,你根本不知道在另外那个很大的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超离开北京那天是星期一,奇妙的是——这天正好是八月三十一日。
十二年前,农村小伙子金超就是这一天来到首都北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