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胖了。

其实，也并没有太远的路程。不久鸟孩就看见了郊区的菜地，看见了金河上的几棵大树，看见了大树下的草庵。他没想到四个月时间，这儿的一切都未曾变化。河畔的垃圾，还是东一堆、酉一堆，田地的蔬菜，也还是一片青绿、一片艳红。只不过那一堆和一堆、一片和一片的位置有所改变而已。照理说季节已是仲秋，金河上白的腥臭，比较夏天来说，应该有所减缓，然鸟孩去认真品味那腥臭时却发现它依然是那样烈，还仿佛能看见那腥臭气息晨雾一样在河面笼罩不敬。这也许是鸟孩故地重游、慨万千的缘故。他边走边回首往事，直至到了草庵面前，才想起该看一庵上或草庵附近晒没晒一男人的衣服。他没有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这使他心满意足。又往前走了一段，他又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凤，鸟孩的心因此加剧起来。凤在树下收她晾晒的过冬，她迟缓地把晒的糕、馍块之类的都市遗弃品拾一个面袋，又迟缓地将袋扎。其缓慢轻柔的动作前所未有，鸟孩慢慢地朝凤走去。凤车转时，鸟孩冷不儿浑来了一个震颤，刚才所味的与凤相见的喜悦，一瞬间在那震颤中被抖落在了地上，再也不可能捡将起来。

鸟孩把目光盯在凤的肚上，宛若看到自己的母亲在一夜之间，又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弟弟或妹妹。鸟孩不明白事情竟会是这个模样。也许知凤是这个模样，鸟孩压儿不会回来看她。然而，事情已经展览在了鸟孩面前，凤的肚无可掩饰地又鼓又胀，如同令人作呕的演员的肚里了一个枕。而她的脸却是瘦了，脸上是一皂的黄，下显得又尖又长。而且，她老了许多，完完全全可以称鸟孩的母亲。可她的神，却不见有什么痛苦，且仿佛比往日亮了一些，似乎有晨晖般的光芒。忽然看见鸟孩站在她的面前，不知凤是有意丢掉了手中的粮袋，还是粮袋从她手中自然落在了地上。她皂黄的脸上，轻轻地掠过一丝浅红，随即就又复成缺血的皂黄。她望着不动的鸟孩呆了一阵，轻轻地叫了一声鸟孩的名字，就快速地移动着她笨重的，过来把手放在鸟孩的上，毫无目的地又摸又搓，语无次地说你回来了，你去了哪里鸟孩。我让傻男他再也不要来了，以为你三朝两日就会回来，可你竟走了一个季节。凤在摸鸟孩的时候，她穿的一个自制的大的布衫，被她的凸肚扬起来，在鸟孩的脸上蹭来蹭去。这使鸟孩在恍惚之间，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即凤怀了，快生孩了，以往她所带给你的快乐和幸福，都已成为过去，而你要在这儿常住下来，就必须承担起一些责任。在凤那母亲的抚摸下，鸟孩到了肩有些沉甸甸的重量。他从凤那母般的他所不愿的受中挣脱来，过去提起落在地上的粮袋，从凤的面前默默地走了过去，提了他所烂熟的那间草庵。

鸟孩又同凤过起了陌生的全新生活。虽然早上太照在庵上，他仍然是功课一样，应时地捡垃圾中的有用品，千方百计地准备过冬的。而凤却再三地嘱托，见到无论多脏多烂的内衣破布，都要捡将回来。鸟孩知，她在准备他孩娃的生。由于这个草庵里将要增添一个新的人，即便是重复着去往日的事情，那事情也改变了原有的意思，有了新的内涵。而凤，也依旧是手脚不停地忙乎，可忙的时候，她脸上就总是放着一病态的光芒。她时常抚摸着鸟孩蓬的发，发自内心的说一句你回来了，你回来我就不怕了。这亲昵的有所依赖的话语，得岛孩到自己责任重大，仿佛肩上总是压着一副担，在凤面前承担着使命。他不让她去那工厂的厕所门端了。他不让她来回提那要晒的都市遗弃了。他不让她到跑着拾柴和准备过冬了。他看着她的肚气样一日大似一日，他以为她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就要生一个孩娃来，可她总是拖拖拉拉又不肯生产。他为了让她烧饭方便，把锅灶从庵南换到了庵北，更加借用了河岸的地势，使她烧饭时不用痛苦地弯腰，站直、着肚也就行了。他看她坐那矮凳时笨重而又小心，他特意沿着金河走了几里路程，为她从垃圾中找到了一个松散的靠背椅。鸟孩在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到自己神圣而又伟大，充满了自豪和傲慢，因此他站在金河边，傲视着都市、都市鳞次栉比的楼和南边路上，上下班峰期时蝼蚁般的人。他对自己盲目地充满了自信。然而，看着凤坐在他捡来修好的椅上，一针一线地一些必备的小衣小，把红的绿的拼在一块，终

照亮了他和凤亲密无间的全生活。一时间便他突然激动不己，甚或到从内心在朝外浸漫着受活而又快的。我得去看看凤，他想我必须得去看看凤。鸟孩这样决定以后，血便在内切切地澎湃起来，甚至激都市对这公园一角的摧毁。以为若不是这家园陷落般的丢失，怕自己将永远忘了凤也亦未可知。鸟孩转过了，他看见了他同凤过去的生活在前闪闪烁烁。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同这公园的一角，一个任何形式的告别，就匆匆地沿着金河岸上的荒凉土路，逆而上，去找凤去了。

她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