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哨兵，队啥？

天气已经过了盛夏，燥还在，但那里少了火烤的味，有了秋天将至的凉意。吴大旺收了那信，悻悻地骑车到了市里，买了一车该买的东西，鱼，还有生油和小磨油，味和胡椒粉，装在车的后架框里，又到邮局给家里寄了三十元钱。

她便怔怔地看着他不动，说你说什么？

他没说知还是不知，忙骑车回了一趟连队，发现连队昨晚都已人走屋空，只留下养猪菜的几个留守士兵。他问他们，连队呢？兵们说，打前站了，老班长，连长和指导员在连给你留有信。到连取了那信，看信上只有一句话，说你的任务，就是牢记为首长家里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然后看着那信，仿佛有一盆冷兜从天空浇下一样，有被组织和集遗弃的觉，在心中慢慢散开来，脸上就有了一丝不悦。

营院里各个连队的门前，都停有一辆装柴、装煤、装粮的汽车。原来那写着各诗歌、散文和表扬稿的连队黑板报，现在都已经是备战备荒为人民和挖、广积粮、不称霸的语录和打倒帝苏修反动派，一定打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标语和号。在一号院与世隔绝般的情中，吴大旺已经忘了他是士兵，已经忘了他是生活在一个军营之中，已经不太熟悉军营中那一火柴就能使整个军营燃烧起来的某军人的神。他已经有几天没有走过一号院落，而在这天，他不得不到市里去买油盐酱菜时，推着自行车刚一门，就看见师直属队整装待发的三个营、八个连，正跑步往场上集合。

队要外拉练去了。

他说，死了，你去把我的衣服洗洗。

在那时，在那一个多月中，他们并没有到时间对他们有多少压迫。

他说话的语气、动作、神态，完全如同他休假回家割麦，拉着一车麦到了门，脱着衣服和自己的媳妇说话，让她去为他洗衣饭。可是，他面前站的不是他的媳妇，而是师长的夫人。刘莲听了这话，先是怔着，看他像看一个不曾相识的生人，接下来，她的脸上有了一层浅淡的

哨兵说，拉练呀，你不知？

先前，他是每到月底，就给家里寄上七块八块，以补家里的开支和孩的一些费用，可是这次，不到月底，他就急着给家里寄钱，并且寄了数倍之多。说起寄钱，是吴大旺人生中不够光彩的一章，仿佛等于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其污其黑，胜于他和刘莲的堕落。算起来，二十二岁伍时候，第一年的新兵，每月只有六元津贴，第二年每月七元，第三年每月八元，一年军龄，会多长一元津贴，五年之后，他每月也不过有十块的津贴，除了自己每月买些牙膏、皂，用上一块两块，邮寄上七块八块，等于是寄了他的全收。如此这般，而如何能够存上三十块钱，那隐密正类于红文件上的甲级绝密。

实事求事，说起这钱的来源，就是他每次上街给师长家买菜购，余下的整钱，都如数还了回去，可多余的几几分，却都装了自己袋。吴大旺知，这事情不大，质就是贪污，所以每次买了什么，他都记在纸上，把有的价抬一分二分，其结果他的账目总是天云谈，青青白白，为此师长和刘莲没少表扬过他。现在好了，心积虑，存下的三十元钱都寄给了媳妇，因此也就觉得，并没有太多的对不起她的地方。也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他心里那时有时无的神负担，使他可以更心安理得地和刘莲度过这段意外的堕落之，可以在这条之河上畅快地游泳，以满足人生中必须的需求和渴念。

吴大旺推着自行车回到一号院里，正往厨房一样一样御着东西，看见刘莲从大门外来，手里买了牙膏、香皂，还有一些她常用的粉啊膏的。拿着那些东西，她从正门走厨房，立在餐厅门，瞟了一餐桌上那为人民服务的牌，正要说句什么，吴大旺忽然把自己上有了汗渍的军装脱了，递给她说，喂，你去给我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