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向喇嘛鸟,换下守候在里面的几个雍和宫喇嘛,朝东开去。刚刚奔驰起来,阿若喇嘛的手机就响了,一直伴随着他们的不动佛把短信的声音改变成了猫王的《SuchaNight》。
不动佛明示:老家是唯一的心愿。
阿若喇嘛说:“不动佛的明示来迟了,我们正在去‘老家’的路上。”
在古代西藏,每当喇嘛出现迷惘,就会现世一种伏藏。这种伏藏大多是“意伏藏”就是由莲花生大师伏藏在修行者的意识里。一旦外界需要,就会情不自禁地流淌出来——用话语,用歌声,或者用文字。阿若喇嘛和邬坚林巴现在要去的“老家”就是一个曾经有多位苦修僧人宣说过“意伏藏”的地方。称作“老家”是因为苦修者习惯于把自己获得最高证悟的地方,说成是洗涤灵魂、诞生法性的福宝之地——老家。也因为在那里宣说的伏藏,大多是来自印度老家的返璞归真的佛法。
阿若喇嘛和邬坚林巴崇拜这个地方,因为在宣说过“意伏藏”的苦修者当中,有他们共同的宗师阿罗桑的祖先。阿罗桑的祖先是“意伏藏”的发掘者,他们是“地伏藏”的发掘者。一般来说“地伏藏”比“意伏藏”更重要,他们的掘藏在佛法传承上也就有了后狼推前狼、一代胜一代的意思。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来到林周山卓玛拉深谷的谷口。路没有了,他们下车,邬坚林巴顺手把修车的改锥和钳子装进了斜挎的布包。
他们往山谷里走了二十分钟,看到一面葱茏的石崖峭然耸天,茂密的植物欢迎似的哗哗响“老家”到了。一个阿若喇嘛和邬坚林巴都曾经朝拜过的圣地,无比亲切地来到了面前。
两个人停下来,肃穆地瞩望了片刻,然后走过去,沿着古老而陡立的石阶,来到了洞口的平台上。平台两侧是深谷,一侧是崖壁,一股阴湿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沉默。面前的崖壁让他们必须沉默。
阿若喇嘛想:一千多年前,当莲花生大师把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伏藏“七度母之门”伏藏在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内心深处,而仓央嘉措作为莲花生大师的转世和伏藏的承载者,以遗言的形式再次进行伏藏的时候,怎么会预见伏藏现世的时间、发掘伏藏的喇嘛呢?又是谁在什么时候按照莲师或仓央嘉措的旨意把它们刻在了绿草掩映的石崖上?
石崖上的刻字再醒目不过了:
日西之时阿若·炯乃在此掘藏。
阿若喇嘛看看天色,正是日西之时。他扑通一声跪下,把额头久久埋在洞口的草丛里,感觉莲花生大师和仓央嘉措就在石崖上面慈祥地鸟瞰着他,感觉两位大师的期待正在和自己内心的渴望妙然对接,一股力量就在对接的刹那勃然而起。
他抑制着激动,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他默诵着经咒,用司冬女神的“冰雪祈祷”让坚不可摧的冷静注满了周身。然后慢慢起身,慢慢抬头,仍然闭着眼睛,张开嘴,让清风吹拂着自己的心:原来是这样,所有的冥想、所有的梦示、所有的迷惘,都是为了让他走到今天,走到这里。这里是林周山脉卓玛拉山谷,也就是度母山谷,是巨大的荣耀降临头顶的地方,从古到今屈指可数的“掘藏大师”的桂冠已是伸手可及,啊,伸手可及。
当然对他来说,重要的并不仅仅是做一个“掘藏大师”而是尽快破译和了解殊胜而伟大的“七度母之门”然后得法、修法、再造佛法。大迷惘的时代,缺少灵魂、没有主宰的岁月,伏藏就是暗夜后面的太阳,掘藏好比迎接太阳冉冉升起。
阿若喇嘛睁开眼睛,注视着刻在石崖上的自己的名字,轻手轻脚地靠近着,似乎那是清梦里的鸟儿,些微的响动就会让它惊飞而去。他看到石崖上的绿苔长成了一个巨大的“万字不断”看到“万字不断”下面摇曳着四棵茂密的澈确树,树的中间有一个岩洞,洞口的形状酷似并蒂的花蕾。毫无疑问,伏藏就在岩洞里头,而他要做的就是钻进岩洞,掘出伏藏。他叉开手指,以鹰爪的形状,使劲在自己胸脯上抠了一下,然后轻轻拨开了澈确树的树枝。
现在,他离洞口、离想象中的“七度母之门”只有两步半了。邬坚林巴的声音却让这两步半的距离突然变得十分遥远:
“阿若喇嘛,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他回头吃惊地望着对方。
邬坚林巴说:“我在这里,你忽视了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