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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捡到一枚纽扣(2/7)

陈嶙了两年,没人领她回过自己的家。大多数时候是找个小旅馆把事情办了,或者是时计费的宾馆。迎宾小的目光都是暧昧而细碎的,陈嶙低着电梯,心想你又比我好多少?

一个壮的男人推门来,也不说话,径直坐在镜前的一张椅上。那镜正对着陈嶙,她稍稍抬便可以看见男人背对着她的脸。

“转铺,打算不了吗?”一火,烟味袅娜地在单间里散开,飘到陈嶙面前,让她迟疑着摇了摇,低声说:“生意不好,我接散活儿好了。”

门里是普通的单间,里面有大大小小几面镜,前后左右照无数个细小的影。一张长长的桌靠在最大的镜旁边,上面杂堆放着发胶,剪刀,梳巾等等用来营生的工。一瓶洗发倾了来,大概是昨天给人洗的时候忘记了盖好,半夜被猫或者其他什么动给撞倒了。

金大松的牙齿很白,在镜里闪了一下。他虽然烟,可是却有节制。尽手底下照看着几十个妹的

穿这件内衣的时候是三天前,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她从衣架上把内衣收下来的时候它还带着意,穿在上老大不舒服。不过反正是要脱的,她并不太在乎这一凉飕飕的味

,只剩下稍微向里勾的鼻上一双大而无神的睛,在煞白的脸上空地望着你。

男人把她领回了家,这是一次。陈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家。三居室的房净雅致,透学问的气息。一扇门打开,三面都是书,还有电脑。她默默地从那间有书房的房间里退来,生怕亵渎了什么似的。对面则是男人的卧室,她也瞧了瞧,素净的床罩码放得净净,床挂了一张泛着黄颜的黑白结婚照,拢在玻璃龛里,看得主人十分珍惜。说是结婚照,其实就是两个人装上一件白的确良的褂,把靠在一块儿,亲地笑一下罢了。女主角是着一个当时行样式发的女人,漂亮,脸上的线条柔和,眉儿分明地笑着。那笑里带着一苦涩,一无奈,还有一丝酸楚的滋味。陈嶙也是女人,她懂。这张上了年纪的照片的另外一个主人,就是她边的男人。男人当时很年轻,大概二十的样。他一手搂着女人的肩,嘴咧得很开,笑得憨厚。男人的嘴厚嘟嘟的,透着幸福的傻气。

这一行,谁不是走投无路被无奈?她也过迎宾,也穿过窄的旗袍站在大门前冲着一群群酒足饭饱的男人们微笑,用还算标准的普通话说着“迎光临”或是“您走好,迎下次再来”的话语。可是,旗袍叉开得的,来的雪白玉似的脚,又有哪条是净的?

陈嶙看着净净的床罩,别扭地转走向客厅,那里有一张沙发,她一坐了下来,说:“在这里好了。”

陈嶙笑了一下,说:“你太太很漂亮呀。”

里的男人有一副密的倒八字眉,略胖的脸上胡碴铁青地布了一片,看上去非常凶狠。他只用眉挑了一挑,叹了气,转过话题说:“妹,你也别怪金大松我心狠。这铺一转,今后我就没法照看你的生意啦!我大老一个,向来说话是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有铺在,有人在,我瞧着家乡的妹们一路红灯这么照着,心里也踏实。可你要这么一转,万一打算被什么人给包了去,他妈的什么二成日里担惊受怕的,可别说哥哥我没照顾好你!”

陈嶙蹙着眉,瘦小的埋在了长沙发里。那沙发是从二手市场里买来的,本质量就不好,况且时常被压坐,塌陷下去也是在常理之中的事。只要人一坐,便像浮在了海面中,摇摇晃晃,却不沉,还生着一浮力将你向上抛,觉要飞上天,又一把将你拉回了现实。

右恻还有一张表面塌陷下去的,糟糟地搁着一只枕和一床红毯。看得来屋的主人有时候也将就着在这里休息一晚。

陈嶙弯了弯腰,去桌上的灰尘。前的内衣不知为什么硌了她一下,想想是前几天的时候掉了一颗扣,她了另外一颗稍微大一些的上去,勉凑合着用,可是一弯腰便会抵前柔肤上,觉很不舒服。

闸门之内,是一扇小型的玻璃门,两扇合并,中间镶着一把大锁。她掏钥匙打开那把锁,将锁扣在门的拉环上。玻璃门上用红的醒目字写着“迎光临”几个字,并没有招牌,而“迎光临”的旁边,贴了一张红的纸,用糙的字写着“店面转让”

男人有些暴地撕开了她的上衣。陈嶙觉得他的行为一向是温柔并且斯文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将她内衣上的一颗扣生生扯掉了。事后她回到店里才发现,胡了一颗,今天才把这事给想起来。别是让他的太太发现那颗扣就不好了。

其实这项工作只要是女人,都能得很好。这一爿店面全是这样的单间,占据了半条街,白天门有打扮得枝招展的女郎,夜里却不见了人,只见红彤彤一片灯光,合着喧嚣的人声,在闹和繁华背后,女人在履行着她们应尽的职责,然后手指用唾沫一沾,或多或少的几张钞票便放了衣兜里。

去的是他的家。

金大松的睛在镜里闪闪发光地视她。她低了低,往里挪动了一下,沙发却仿佛不容她逃避似的将她的支撑起来,倒直板立了许多,像要慷慨就义一样。

男人没说话,着脸,顿了一顿说:“就在这里吧。”

她伸手在薄薄的衫上揿了一揿,果然,那颗扣让她牵一发而动全地不舒坦起来。如果只是一颗扣,那还倒罢了。陈嶙担心的是,它掉的不是地方。倘是一颗石,从山坡上下,即使得粉碎骨,还是与大地为一,化为泥泞;若仍是这颗石,扑通一下落池塘,那泛起的可就是一圈一圈的涟漪了。

陈嶙于是弯下腰开始收拾。现在是上午十一正,她一向都是十起床,磨蹭一个小时,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又回到这间小房间里,开始她引以谋生的工作。

“你说吧,我听着呢。你说让我怎么办就怎么办。”她嗅着金大松上沾上的茉莉香的味,一阵熟悉。当年她跟着那么一群小妹上省城里来闯上都是带着那么一茉莉粉的香气,洁白如云朵,那是少女的香。而如今这朵云,变幻成苍狗了。人家都说白云苍狗白云苍狗,时间这么逝过去,以前的少女香不在了,便要靠后天的涂抹来弥补。发蓄长了,遮掩了青涩,可是它再长,却长了多少寂寞?盖弥彰,可是这理儿?

那人是她的老主顾。陈嶙从来不问客人们的份、地位、工作和家状况,她只是那么默默地赤地躺着,由着一双双或糙或亵渎的手在她小小的上游走,换句话说,她倒是十分有职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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