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住都在一起,像兄弟姐妹。有好几次我还带着丁慧敏同去,直到各自都上了中学,彼此才有了一点生疏的感觉,饶是如此,见了面仍是亲热得不行。
靳征他妈有心脏病,每到换季就到我们医院住几天,不久前才出院。那是一个性格极其古怪的老太太,嗓门大,语速快,在我们内科病房有一号。每次只要她住进来,我的同事们都会提心吊胆好一阵,打点滴扎疼了手、按铃呼叫护士稍微去晚了一点点,都能让她数落好一阵,赶上她心情好,数落完了事就算过去了,赶上心情稍微差点,数落完了护士,她还得到办公室去找护士长聊一聊,所以只要她住进来,我上班的大部分时候都成了她的专职护士。我一直在想,她那么古怪的人一直对我很客气,多半是因为我妈跟她关系好,由此你便可以想象得到,我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们这一类人当然不是坏人,相反,古道热肠、正直勇敢,只是…有时候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我们仨决定出去吃饭,靳征开车带我们去一个川菜馆。坐下之后靳征嘟囔了一句:“慧敏在就好了,她最能吃辣。”
我本不打算向他们说起慧敏的事,想了想,她要做手术这么大的事还要找人商量一下,于是我说:“她回来了。”
靳征盯着菜单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我又看向陈喆,他对菜单的钻研比靳征更甚,几乎钻了进去,指着图片问靳征“这个看着不错,来一个?”“行。”靳征答应着看了我一眼“你说谁回来了?”
“慧敏。”
“谁?!”俩人不约而同仰起脸来问我。
“慧敏。丁慧敏从广州回来了。”
靳征四下张望了一阵“人呢?”
不等我回答,陈喆再次把头扎进菜单里,说道“还用问,跟家哭呢。要是凯旋而归,人早出来招摇了。”
于是我说了下午丁慧敏到医院找我的事,并且为她即将进行的手术感到担忧。“这事儿不能让她妈知道,知道了老太太受不了,问题是手术得签字啊,谁去签呢?唉,这个慧敏,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了这地步,怎么收场!”
“说的是,”陈喆忽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起来“要说咱们慧敏哪儿不比那个男的强啊,才貌双全,还能挣钱,这样的媳妇上哪儿找去,那男的瞎了吧。”他扭脸看向我“不是我说你,左娟,人家丁慧敏比你大不了两岁,你们俩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的美容院都开了十几家分店了,你再看看自己,你好意思么?”
“说慧敏呢,你怎么又说上我了?”
“我说的就是丁慧敏,你这么差的条件都不知道着急,她有什么可伤心的。说白了不就是这次运气差点儿没赶上好人么,”陈喆乜斜着看向窗外,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不过你发现没有,靳征,这谈恋爱跟结婚都是一回事,全他妈是赌博,就看你押大还是押小了。”说完他得意扬扬看着我问道“你说是不是左娟?”
我的电话响起来,是丁慧敏。
“娟儿,我想好了,手术不做了,我要生下来。”经过了一个下午,她好像变得坚强而坚定起来“你在哪儿呢?”
“跟靳征和陈喆在一块吃饭呢。”
“呵,你们仨肯定都替我发愁吧,没事儿,我都想好了,生下来…可是我不能养她,我还得有自己的生活,送人吧。”她说得颇轻松。
一时间我哑口无言。生下来,然后送给别人,不能想象这需要多么狠的一颗心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猛然间我醒悟,原来她内心对朱小伟怀着那么深刻的仇恨。即便见惯了生生死死,得知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心里仍不免一阵一阵地疼,喉咙里像堵了一团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说:“别这样慧敏,总有办法的,我们现在正在商量这事,肯定能想出办法来。咱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干嘛送给别人呢,她是你闺女,不是小猫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