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收拾行囊。
"往返不过两天,既不是逃难,又不是接济灾民,用得着准备这么多吃食?"费扬闲闲道,顺手从热气腾腾的蒸屉里拈一只翡翠虾饺皇,咬一口,喷香四溢。
"老太太每次去北京,都要带这么多食物,说是给她的朋友,人家可喜欢吃咱家的点心了。"厨子多多少少有些得意。
朋友?费扬心头发笑,天知道费奶奶在北京人生地不熟,恐怕除了费氏药业办事处的职员,她老人家连个鬼都不认识!
翌日费扬照例掐着时间,从办公室驱车偷偷溜回家。所有的情形与上回一模一样,计程车泊在费宅大门外,费扬眼睁睁地看着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费太,辛辛苦苦地帮费奶奶往车子后备厢里一箱一袋地塞进大堆的食品。
计程车启动,费扬驾了自己的车,一路跟着。到了北塘制药厂,还是是那位乡下妇人很有默契地快步迎出来,一语不发地把东西搬下车,费奶奶随之进去,大铁门在她身后徐徐关上。
费扬仍是一无所获。
他坐在车里,望着紧闭的门扉,望着那些含有剧毒的海檬果,着实发了半天的呆。片刻,他发动引擎,回到城中。一进办公室,秘书就告诉他,费总找过他好多次。费扬忐忑不安地去见费智信。
"去哪儿了?"费智信劈面就问。
"约了朋友,有点事…"费扬惴惴地编造理由。
"我有话问你。"幸好费智信无意追究,做个手势,叫他坐下来。
"那桩纠纷,有没有新的进展?"费智信问道。
费扬明白,他指的是前药监局局长的孙儿,注射镇灵丹死亡的那件事。与局长小姐无功而返,费扬和咨询部经理已经向费智信报告。费智信指示他们接着思谋新的方案,务必攻破这块坚冰。
"暂时没有,"费扬如实相告,"不过检验报告已经出来,医院没有过失,现在他们家人正在申请对镇灵丹进行核查。"
"那老头有些能量,前两天,听说跑到主管新闻的省领导那儿去,质问别人,凭什么禁止媒体报道这桩事儿,说什么人家干涉了舆论监督的自由,弄得人家很是被动,"费智信道,"这些日子,我找了挺多人从侧面去劝说他,都没有效果,连这倔老头最好的朋友都碰了一鼻子灰。"
"或者,我们能不能率先摆出主动一点的姿态?"费扬试探道。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对镇灵丹进行一次全面的停产检验,若是真查出缩减生产流程以后,药品质量有什么问题,我们该怎么整顿,就怎么整顿,该怎么改进,就怎么改进,也不必等到被检查、被惩处的那一天。"费扬大胆说。
"这些事情,你不要多管!"费智信断然拒绝。
费扬默然。
"对了,小扬,那个,靳、靳忠烈,"费智信突然期期艾艾地问,"他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母亲看病的?"
"大约两三个月以前,"费扬说,"是妈的主治医生向我推荐的。"费扬记得当时曾经跟费智信提到过,暗地还盼望着费智信可以拔冗陪费太去趟医院。
"这么说,你妈两三个月之前就见过他了?"费智信问。
"是的。"费扬故意隐瞒了费太第一次见到靳大夫时的失态,他本能地感到这里面一定藏着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既然费智信一早就认得靳大夫,或许费太与他也是相识的。看起来,费太初次的张皇,并非如靳大夫所言,是她的疾病导致的异常表现,而是因为她见到了靳大夫的缘故。至于千伶说到的在咖啡馆看到靳大夫和费太,大概也不是医生和患者相互交流那么简单吧。
费智信不再问下去,他低下头,无意识地用指骨一下一下地轻轻扣击着木质桌面,像是在深思着什么,却又显得神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