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地凝视着她,却始终中规中矩。临近席终,大家都有了几分酒意,葱郁放肆起来,悄悄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用手指甲在他的手掌中划来划去。他没有出声——这只猎物便被葱郁成功捕获。故事到这里噶然而止。我没有追问下文,我对细节有着本能的排斥与厌恶。但有些什么是不同了。从前我是个精力充沛的女孩子,大学里有各种讲座,邀请了访美学者什么的来做演讲,我总是早早地去占座位,无论哪个领域的学问,我都听,都信,那些昂奋的演说者在我心里有着神性的高贵,知识的光辉使他们变成了现实中的王子。
现在我却不大轻易相信他们了,自从见过了引我神往的探险家,我开始变得冷静。曾经让我那样惴惴猜测着的探险家,落到凡俗的泥泞中,也不过是葱郁勾勾小指头就乖乖俯首称臣的那一号人物罢了。
尚家磊也就是在彼时被我轻易地否决了。他是个朴素的男孩子,穷是穷一点,但活泼、热心、八面玲珑,没有一般男生初生鸡雏似的青涩。我们在西方哲学课上认识,那是一门选修课,各个院系的学生都有。尚家磊的专业是数学,每次上课他都替我占好位子,一两个月之后,他试着约我看电影,捧了大包的爆米花,坐在黑漆漆的影院里。
散了戏他送我回宿舍,絮絮与我细诉过往。他的父母是煤炭厂的工人,他自幼便住在狭窄的工房,房间里密密麻麻排着床,一大家子人,堂兄堂姐十几个,要洗澡也得轮队,冬天隔一个月洗一次,洗下来的水是墨黑墨黑的,夏天到了,铺床席子睡在地上。
我听着,深觉有趣。原来城市的穷与农村又有些不一样。他起劲地打工,赚钱还学费贷款。他的父母在门前支了摊子卖茶叶蛋,勉强糊口。不晓得为什么,尚家磊总让我觉得温暖。
我带了他去见葱郁,那一餐是葱郁请,结帐时葱郁大方地给了小费。我并没有觉得难为情,毕竟我和家磊都是学生。真正叫我难堪的却是葱郁的冷淡,从头到尾她不曾与家磊说一句话,全当他是透明的。出来时家磊静静对我说,你表姐看不起我。隔一晌,又说,我也看不起她。我看他一眼,他的语气让我反感。过两日葱郁约我打网球,因是白天,球场没什么人。葱郁突然问:
“你有与他睡觉吗?”
我一怔,网球击在我胸前,差点撞死我。
“什么?”
“上床。”她把球拍拄在地上,淡淡说。
“当然不,”我说“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上床与人格有什么关系?喜欢喝香槟与工作能力也没有关系,两者之间毫无瓜葛,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葱郁笑道。
“我是说,我们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我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