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主人。他俸禄微薄,中年丧妻,对家庭极尽责任,从不与同僚喝夜酒,也不近女色,下了工就回家,被同僚称为“黄昏清兵卫”对此清兵卫安之若素,他在社会规范给他的小格子里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做到最好,再没有额外的奢望。
清兵卫喜欢朋江,但他认为朋江应该属于另外一些地位更高的男人,因为她哥哥地位比清兵卫高。他秉承日本人的传统,恪守等级制度,同时也不愿意让朋江日后抱怨自己地位低微。一直到主人让他进行一场生死决斗,并许诺提高工作报酬的时候,他才向朋江求了婚。
清兵卫在决斗来临之前,请朋江为自己穿衣、梳头,把自己离去之前最后的时间都给了她。朋江很伤感,然而并没有在他面前流泪。清兵卫背对镜头坐着,只看得见他纷乱的头发,朋江用木头梳子一下一下温柔地输理着。
“太古典了。”佟槿栖慨叹,他点起一支烟,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
电话响起来,他掐灭烟蒂,拿起听筒。有一瞬间我想到那也许是他太太打过来查哨的,看看他在做什么,是不是与骨感的女学生在一起。但他很快就挂断,对我说:
“老莫要晚一个钟头才会过来,他叫你等他,呆会儿他买宵夜回来。”
我笑了笑,老莫那是客套话,我知道。墙壁上有一只金色的古董挂钟,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一扇雕花的小门徐徐启开,走出一位穿黑燕尾服、戴礼帽、手握拐杖的袖珍绅士,逐一敲响钟里的铙钹,然后摘掉帽子放在胸前,敬个礼,返身回到小门背后。此时时针指向九点五十,袖珍绅士再有十分钟就会出来表演。
一个教养良好的女孩子这时候应该主动告辞,在异性老师家里呆到深夜并不是得体的事。我茫然望着外面的夜色,有雨滴怯怯敲着玻璃窗。呵,下雨了。我想。理论上我该在大雨降落前速速离开,为什么要在这儿乖乖等着老莫跟他的夜宵呢,我自己都不明白。但在我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比较邪恶比较虚荣的简微红,那个诡异的简微红,将我牢牢地固定在榻榻米上,动弹不得。
老莫的玩意儿全是盗版,《黄昏清兵卫》在最精彩的部分噶然而止,我的心提起来,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回原位。揣想着清兵卫会有怎样的结局,而朋江是否又可以得到醇厚宁静的幸福。碟片被串接上了一段莫名其妙的风光片,慢慢地我看出那是富士山,冬天积雪的富士山,皑皑山峦透着微茫的绿意,镜头切换,又变成了漫山遍野的樱花,一望无垠的海岸,长长的新干线,是最典型的日本风情。佟槿栖“哧”地笑出声来,
“他妈的老莫这家伙,尽弄些黑色幽默。”
我也笑了,笑了一阵觉得空气有点僵。佟槿栖又点起一支烟,只吸了两口便在烟灰缸里掐灭,他有些心神不宁。我想我很不识相,扰乱了佟槿栖的作息。我试探着问:
“还等老莫吗?要不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