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緣故。蘇東坡給範鎮的回信裏說:"平生所得毀譽,皆此類也。"
蘇東坡正和同鄉人楊世昌享受夜景,那是七月十六仲夏之夜。清風在江面上緩緩
來,
面平靜無波。東坡與朋友慢慢喝酒
詩。不久,明月一輪
現于東山之上,徘徊于北斗星與天
星之間。白霧籠罩江面,
光與霧氣相接。二人坐在小舟中,漂浮于白茫茫的江面之上,只覺得人如天上坐,船在霧中行,任其漂
,隨意所之。二人開始歌唱,手拍船舷為節拍。唱
了:
東坡的朋友善蕭,開始
起來,東坡哼著歌唱,蕭聲奇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細若遊絲,最后消失于空氣之中。另一個船上的寡婦竟聞之而泣,
中的魚也為之
動。
蘇東坡這種解脫自由的生活,引起他神上的變化,這種變化遂表現在他的寫作上。他諷刺的苛酷,筆鋒的尖銳,以及緊張與憤怒,全已消失,代之而
現的,則是一種光輝溫
、親切寬和的詼諧,醇甜而成熟,透徹而
。倘若哲學有何用處,就是能使人自我嘲笑。在動
之中,據我所知,只有人猿能笑,不過即使我們承認此一說法,但我信而不疑的是,只有人能嘲笑自己。我不知
我們能否稱此種笑為神
的笑。倘若希臘奧林匹亞聖山的神也犯人所犯的錯誤,也有人
有的弱點,他們一定常常自我嘲笑吧。但是基督教的神與天使,則絕不會如此,因為他們太完
了。我想,若把自我嘲笑這種能力稱之為淪落的人類唯一自救的
德,該不是溢
之詞吧。
有二措大相與言志。一雲:"我平生不足惟飯與睡爾。他日得志,當吃飽飯后便睡,睡了又吃飯。"另一則雲:"我則異于是。當吃了又吃,何暇複睡耶?"
蘇東坡也為蕭聲所動,問朋友何以蕭聲如此之悲。朋友告訴他:"你還記得在赤發生的往事吧?"一千年以前,一場
戰在此爆發,決定了三國蜀魏吳的命運。難
蘇東坡不能想像曹
的戰船,真是帆牆如林,自江陵順
而下嗎?曹
也是個詩人。難
東坡不記得曹
夜間作的"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的詩句嗎?朋友又向東坡說:"這些英雄,而今安在?今天晚上,你我無拘束,駕一葉之扁舟,一杯在手,享此一時之樂。我們不啻宇宙中的一蚊蠅
桂掉兮蘭槳,擊空明兮溯光,
在蘇東坡完全鬆弛下來而神安然自在之時,他所寫的隨筆雜記,就
有此種醇甜的詼諧
。他開始在他的隨筆裏寫很多漫談偶記,既無
德目的,又乏使命作用,但卻成了最為人喜愛的作品。他寫了一篇文字,說自己的貧窮,又說到他門人的貧窮。他說:"馬夢得與餘同歲月生,少僕八日。是歲生者無富貴人,而僕與夢得為窮之冠。即吾二人而觀之,當推夢得為首。"另有一篇隨筆,是兩個乞丐的故事:
渺渺兮餘懷,望人兮天一方。
不在什麼情況之下,幸福都是一種秘密。但是憑蘇東坡的作品而研究其內在的本
,藉此以窺探他那幸福的秘密,便不是難事了。蘇東坡這位天縱大才,所給予這個世界者多,而所取自這個世界者少,他不
在何處,總是把稍縱即逝的詩的
受,賦予不朽的藝術形式,而使之長留人間,在這方面,他豐裕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他現在所過的
狼漢式的生活,我們很難看
是一種懲處,或是官方的監禁。他享受這種生活時,他給天下寫
了四篇他筆下最
的作品。一首詞《赤
懷古》,調寄《狼淘沙》,也以《大江東去》著稱;兩篇月夜泛舟的《前后赤
賦》;一篇《承天寺夜遊》。單以能寫
這些絕世妙文,仇家因羨生妒,把他關
監獄也不無
理。赤
夜遊是用賦體寫的,也可以說是描寫
的散文詩,有固定的節奏與較為寬泛的音韻。蘇東坡完全是運用語調和氣氛。這兩篇賦之
名不無緣故,絕非別人的文章可比,因為只用寥寥數百字,就把人在宇宙中之渺小的
覺
,同時把人在這個紅塵生活裏可享受的大自然豐厚的賜與表明。在這兩篇賦裏,即便不押韻,即便只憑文字巧妙的運用,詩人已經確立了一種情調,不
以前已然讀過十遍百遍,對讀者還會產生
眠的作用。人生在宇宙中之渺小,表現得正像中國的山
畫。在山
畫裏,山
的細微處不易看
,因為已消失在
天的空白中,這時兩個微小的人
,坐在月光下閃亮的江
上的小舟裏。由那一刹那起,讀者就失落在那種氣氛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