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话反倒使兰越发思索起来。兰以前始终没有真正清楚她已经上了张白。

‘不错，我们都长大了。’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她低着，好像是一半自言自语。

‘不错，我快乐，有你在我旁，一切都与平常不同啊。兰，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张白的声音很温柔。

得多。’

到了十八岁，他还似乎是一无所长。他什么地方能引兰呢？连兰自己也不知。他只是与众不同，他材，很漂亮，他对什么都有力，除去兰的父亲，全家都喜他。表兄妹越来越亲密，可是事实很明显，他俩同姓，不能结婚。

那大概是一百多年以前了。兰那时正是个青少女，住在开封城里一所带园的官邸里，因为是大官张尚书的独生女，惯得厉害。父亲为人极为严正，可是对女儿却百般溺。他家也像一般的官宦之家一样，好些亲戚都来府里居住，书念得好儿的，在衙门里谋个差事，不认得字的，就在府里事。

张白就是那生来很有创造的人，不是学习世俗学问的人。他跟儿岛儿在一起就很兴，随漫步呼啸，仿佛自己就是自然万的主宰。若是没有人理他，他一个人能奇妙惊人的东西。没有师傅，他一个人就能学着画画儿。空闲无事时，他能够极其的灯笼，用泥的小鸟兽，也都栩栩如生。

‘绕着她走一圈儿，她的睛会随着你转，始终看着你。’

‘白哥！’她说着脸上有些羞红，‘妈妈说我不应该老见你。’

‘你知，我是不能嫁给你的。爸爸和妈妈不久就要把我嫁去呀。’

那个观音像看来真是凄惨，她正在飞奔，那最动人的一刹那的姿态，右臂举，向后仰，右臂微微向前伸，脸上的神气，是一个女人和人被揪开拆散时的样。雕刻所表现的像是观音菩萨升天，手伸来，表示降福众生，不过一看脸上的神情，没有人相信他是向众生降福呢。在一个十八寸的小像上，几乎无法相信那位艺术家会表现那么生动难忘的经验。就连上的衣折，也是那么稀奇独特，纯粹是个人的特殊创造。

过了几十天之后，府里对他的望渐渐的凉了，因为他情特别，又执拗孤僻。他把自己的职责常常忘记，既然不能个好仆人，犯了错儿还不肯受人责骂。所以夫人改教他照料园，这个也倒很乐意。

那个小雕像是用非常白非常晶莹的玉石雕成的，镶嵌着绿玉，放在一个玻璃匣里，玻璃匣放在最上的那层楼的中间，外面围着熟铁打成的格，铁格很沉重，谁都搬不动。

一天，张白跟夫人说，他要去学一行生意。他已经找到了一家玉作房，也已经跟人家说过了要去学徒。夫人想这个倒不错，因为他跟兰太亲密了也不太好。不过张白仍旧是住在府里，每天晚上回来，这样，反倒跟表妹越有话说了。

张白一只胳膊搂住兰的腰，他说：‘那就是说你上渐有越来越让我迷恋的地方，让我越想看见你。你在我旁，我就快乐，你不在我旁，我就寂寞、凄凉。’

那个尼姑名字叫兰，临死才说的这故事。尼姑庵的主持也许把这个故事的细节没有完全说对，也许有地方了一下，显得故事格外生动。不过.知府大人改正了几重要的地方，并且一一证实与真正经过丝毫不错。据老主持说，那个尼姑沉默寡言，死前跟谁都没有说过。

夫人一天跟兰说：‘兰，你和表兄都长大了，虽说他是你的表兄，你们也不要老见面才是。’

她比兰仅仅大一岁，又都是孩，所以常常一起说笑。他能给兰说乡间的故事，兰很听。

兰叹息了一声，问他说：‘你现在快乐吗？’

那天晚上，她在园里碰见了张白。在月光之下，坐在石长凳上，她偶尔提起妈妈说的话。

听他说来，这个雕像非常有趣，仿佛真是活的一样。我围绕她一走，她的睛真的随着我转，确是不可思议的事。

‘不行，不行，你别说，你别说这话。’

‘那个尼姑怎么会有这么个雕像呢？’我问。

一天，一个远的外甥来到张府。他名字叫张白，十七岁，很聪明，活泼快，神饱满。他虽然只有十七葳，个长得特别，尖尖的手指，长得很秀气，不像个乡下孩。张府上全家都觉得他很好，夫人决定派他招呼客人，虽然他不会读书写字。

‘你仔细看看这个雕像的姿势，飞奔的姿势，睛里的、恐怖、痛苦的神情。’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忽然又接下去说，‘我们下楼去吧，我把这个故事从到尾告诉你。’